“你以为杀尽皇子,就能保证你天下太平,千秋万代了吗!”皇妃看见应皇子来了,本不想再多嘴多舌的,可一听瑞皇子这话,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样残杀手足,就不怕传出去引起民愤吗?那你这个皇位还能坐得牢吗?!”
“民愤?!”瑞皇子笑道,“‘民’是什么?在古文中‘民’就像一只被刺伤的眼睛。这便是民。他们一只眼睛是瞎的,另一只眼睛只能看得到碗里的粥,和身上的衣。他们穷其一生都是为了这两件事情,只要能让他们安然度日,他们哪里会去管谁杀了谁,或者,是谁在坐这个皇位。”
瑞皇子说着,回头笑看着应皇子和皇妃,“这是先皇教给朕的。先皇还告诫朕,对别人慈悲,便是对自己残忍。只有心狠手辣,才能坐稳这把龙椅。”
“那先皇教你残杀手足了吗!”皇妃怒道。
瑞皇子抱定了不让应皇子夫妇出宫的打算,再有也知道他的那些说辞瞒不过应皇子,索性也不再粉饰,说道:“便是先皇没有教朕,可朕也是照着先皇的样子做的。先皇若不是把手足诛杀殆尽,又怎能稳坐这几十年的皇位呢?!”
“那朝臣们呢?”应皇子问道,“百姓不足为虑,难道在圣上眼中,朝臣们的看法也无足轻重吗?圣上可知如今朝臣们人人自危,因他们都或多或少跟皇子们有过牵连。这也难怪他们,都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身在朝中,谁不想及早笼络,为日后找个靠山?他们有的是忠于某一位皇子,有的是跟每位皇子都交好。如今眼见得皇子们被大肆诛杀,他们怎能不提心吊胆?若要再得知两位皇子都是被圣上所杀,圣上想想他们会怎样?是会等着被圣上以皇子同党铲除,还是群起而动,合力……”
“还不住口!”没等圣上说完,瑞皇子就咆哮道,“两位皇子是被你应祯毒杀,与朕何干?!若是再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语,朕便将你二人当庭杖毙,以儆效尤!”
“罪囚不敢。”应皇子直言道。他所说的这些都是肺腑之言,是他早就想要跟瑞皇子说的。在他眼里,瑞皇子还只是一个孩子,他这个当兄长的有责任要规劝他,教导他,让他做一个好皇帝。今天便是一死,他也要把这些话都说出来。“罪囚身为大英子民,自是希望国泰民安,皇权永固。此番言语只是想要劝诫圣上,要以仁德治天下。朝臣们身在其位,哪个不想着平安告老,颐养天年?如圣上所言,百姓只要吃饱穿暖,再无别事。如此一来,圣上还有何虑?何不宽怀待人,以彰显圣上恩德?”
“要如你所说,这天下岂非一派祥和?皇家也是骨肉亲情,兄友弟恭?!”瑞皇子冷笑道。“那这大英朝从何而来?应铎又因何而死?”
应皇子一时语塞。大英朝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大英朝,那也是祖上从别人手上抢过来的。至于五皇子应铎,那就更不用说了。
“哼!”瑞皇子冷笑,他今天就是要给这个迂腐不堪的应皇兄上一课,也要给自己的行为正名。“先不讲别人。皇兄自小生在钟鸣鼎食的义王府,可知义王有过一刻自真心的感念皇恩,从而一心效忠,别无二心?还有皇兄,义王野心皇兄不可能不知,皇兄既想要皇权永固,为何不大义灭亲,协助圣上将义王绳之于法?却跟义王同气相连,沆瀣一气?”
应皇子更加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没跟义王沆瀣一气,可没举报义王也是真的。
“圣上如此说来,难道先皇不知道义王有野心吗?先皇都拿不住义王的把柄,皇子就可以吗?自古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他没有证据怎么举报义王?诬陷吗?”皇妃却道,“再说了,先皇是皇子的亲爹,义王是皇子的义父,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让他怎么做?”
“冰儿。”应皇子怕皇妃惹得瑞皇子怒,跟着他一起受罚,忙轻声喝止道。
“好一个刁妇!”瑞皇子道,“就凭你这一张利嘴,朕也绝不能放你出宫。否则你信口雌黄,那朕还有何威望可言?!”
“只要圣上放我们一家一条生路,我保证什么都不会说的!”皇妃见状忙说道。
“放你们?”瑞皇子残忍的一笑,“你们既然自投死路,朕还有何理由不加成全?”
“义王府和义王别府所有的财产——这个理由还不充足吗?”皇妃看着瑞皇子道,“我知道,圣上肯定还是说,一旦除掉了我们,那这些家产还不都是收归国库?可圣上你想过没有,要是义王死了,我们也不明不白的死了,别人会怎么想?这天底下的有钱人又不是就只有我们一家,他们会不会唇亡齿寒呢?为了不跟我们一样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他们会做些什么?会不会对圣上不利?圣上如今刚即位,正需要安稳,要让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对圣上有信心,万万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状况啊。可要是我跟皇子主动献出财产,并且,……”
皇妃自知光有财产这个砝码不足以打动瑞皇子,便停了下来,想着还能有什么,能说服瑞皇子的。这时听到瑞皇子说道:“你等如此奸猾,朕若是放了你们,日后岂有宁日!?”
皇妃灵光一闪,赶紧说道:“那你可以将我们流放啊?只要能放了皇子,我愿意跟着他去天涯海角,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到时候,就算我们想说,也没人听啊?还可以保全圣上的英名。多好!”
“流放?”这倒是瑞皇子从来没有想过的。
“对啊!”皇妃见有门儿,忙进一步说服道,“地点可以任圣上选,我们保证没有二话。圣上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人一路护送,当然了,美其名曰嘛。主要就是为了让圣上放心,也证明我们遵守诺言,不会乱说话。现在人们都知道应皇子毒杀了二皇子和四皇子,肯定也有不相信的。要是他们看见圣上非但没有杀应皇子,还将他放了,那,圣上为了坐稳皇位,逐一诛杀皇子的谣言是不是也就不攻自破了呢?这对圣上来说,是不是比义王的家产更具有价值呢?”
荣喜不明白瑞皇子跟应皇子和皇妃废的什么话,要依着他,现在马上就把这两个人推出去斩了事,一了百了。可看着瑞皇子一路占上风,说的应皇子无言可对,他也便强忍着怒气,一直没有开口。如今见皇妃花言巧语,竟说的瑞皇子好像有点心动了,便开口叱道:“妖妇!你以为凭你这两句花言巧语就能迷惑圣上吗?!大英子民遍及天下,哪里会有你所说的荒无人烟之地?你所说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是欺圣上年幼,不辨真伪。此乃欺君之罪!依律当处斩立决!来呀,给我拿下!”
“荣公公息怒。”应皇子忙上前护住皇妃说道,“贱内心思单纯,所言只是为了自保,并无不良之心。还请公公恕罪!”
“心思单纯?”荣喜冷笑道,“我看她是狼子野心!想要脱离圣上的掌控,以便纠结人手,以图不轨!”
“我才不是这样想的呢!”皇妃说道,“我都说了随便圣上将我们配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还去哪里纠结人手嘛!”
“就算是荒无人烟,可你们都有手有脚,如何能困得住你们?”荣喜道。
“那就将我们配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走十年也看不到一个人,这下你放心了吧!”皇妃气道。
“还敢狡辩!去哪里给你找一个这样的地方?!”荣喜恨得真想掐住皇妃的脖子,让她说不出话来。却听到瑞皇子说道:“不,还真有这样一个地方。”
“啊?”荣喜和皇妃同时惊道。
瑞皇子漫步走出书桌,很为自己的博学多知感到自豪。虽然这些都是先皇告诉他的,可别人都不知道,就他自己知道,还是足够让他自我膨胀。“据大英地理志记载,在朝歌西南边陲,有一座大荒山。是距朝歌最远的一个地方。”
瑞皇子说着,看向应皇子和皇妃,“既是你们自愿要去荒无人烟之地,那此地最为合适。”
皇妃从未听过这个地方,看向应皇子,见应皇子面无表情,还以为他也不知道,便问道:“大荒山?在什么地方啊?”
一听是大荒山,荣喜也放下心来。他虽然没去过此地,但听祖祖辈辈的传说,知道那里岂止是荒无人烟,而是一个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长着翅膀的鸟都不可能活着离开那里,更别提是两条腿的人了。可还是呵斥皇妃道:“刁妇!是你讲要去荒无人烟之地,如今圣上开恩,免了你等的死罪。你还敢多嘴!”
“可,那我也得知道怎么去啊?”皇妃道。
“这个无需皇嫂担心。”瑞皇子道,“就如皇嫂所言,朕将派人一路护送皇兄皇嫂到彼处。”
皇妃不知深浅,一时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看着瑞皇子问道:“你真的会放我们?”
“君无戏言。”瑞皇子道。
皇妃想不到事情竟会这样顺利。她说的流放配只不过是一时情急随口而言,没想到瑞皇子竟然还真的答应了。虽然听名字也知道这个大荒山不会是什么好去处,可,只要能够救得应皇子,一家人在一起,去哪里她都愿意。所以她真诚的谢过瑞皇子,拉着应皇子就要离去。
“慢着。”瑞皇子道,“皇嫂可以先回,但皇兄恐怕还要在这宫里多留几日。”
“这是为什么呀?”皇妃道,“你不是说要放我们的嘛?”
“只要皇嫂把手中的文书交出来,皇兄自然会安然无恙。”瑞皇子道。
“哎呀!”皇妃急得跺脚,这才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她难为情的看了应皇子一眼,这才说道,“我那都是瞎编的!……圣上说要把我也留在宫里,可府里还有老夫人,我一时着急,……就想用这个来吓唬圣上……”
“此话若是编的,那别的话也未必是真!”荣喜说道,“你让圣上怎么信你?!”
“我别的真的没有撒谎,不信你们问皇子,他是不是担忧国库空虚一夜没睡?我是不是说他你要担心就把你义父的家产捐出去?!”皇妃眼看着胜利在望,生怕因这一个漏洞导致瑞皇子把她所说的这些全盘否定,忙拉着应皇子让他证明。
“冰儿你说这些个干嘛!”应皇子倒不是责怪皇妃说这些,而是骨气使然,不想靠言语来显示自己的忠诚。何况他是为了救义王才想到的这些。
瑞皇子看在眼里,相信皇妃说的是实情。便问道:“都说义王富可敌国。皇兄近年主理义王的产业,可知义王名下究竟有多少财产?”
“义父名下产业众多。光是票号一年流水就有数千万两之巨。”瑞皇子答道,“只是罪囚仅是代为经营,真正的决策权尚在义父手中,罪囚不敢自专。”
瑞皇子一听光是票号一家就有数千万两白银,不由的咋舌。这才相信所传义王富可敌国不是虚言。他即位以来,除了忧心遗诏,再剩下最为担忧的就是国库入不敷出。他好不容易做了皇帝,自然想好好享受享受,什么酒池肉林,花天酒地,他样样都想尝试。可每天一打开折子,都是跟他要钱的。他连这些都应付不过来,又怎么敢自己享受?可要是有了义王的这些家产,那不是就什么都有了吗?所以瑞皇子龙心大悦。觉得自己既处置了应皇子这个大麻烦,又解决了国库空虚这个大难题,当下大手一挥道:“这个无需你操心。你们只管回府去吧。”
皇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问瑞皇子,转念一想,拉起应皇子就走。被荣喜喝住了,便说道:“圣上说的是让‘你们!’回府,那自然就是我和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