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救了你们。”
弗里克斯点头:“毫无疑问,我们因此有幸来到普洛斯佩罗。我想我们必须向他表达感谢,如果普洛斯佩罗能够帮助我们联系我们的基因原体,我相信我们的基因之父也将为他挚友的无私帮助送上赞美和祝福。”
“赞美?”阿蒙的表情让弗里克斯感受到某种怪异,其中包含了审视和犹疑,以及一道抹不去的痛苦,“赞美我们的原体马格努斯?”
“这正是我所相信的。”弗里克斯坚定地说。
“看来你们并不知道,之后生了什么。”
“我们的确对此一无所知,除了随后不久出现的猛然爆的黑暗。”
“整个银河都必然知道那一个瞬间,”阿蒙说,他疲倦的脸上闪过思考,而他的声音一直十分低沉,平淡而压抑。
“我们的基因之父的遭遇,恐怕与之相关。既然——你们并不知道生了什么,那么就去城郊住下吧,钢铁勇士。等待通讯恢复,等待你们的父亲。第十五军团接下来恐怕无心接待你们。”
“之后生什么事了?”弗里克斯不得不问。
“你希望知道?”
“如果伱愿意讲述,九连长。”
阿蒙的表情更加内敛,从外侧的视角看近似某种静默,他的手搭在他样式对于一名第十五军团学者而言略显凶恶的头盔上。
“我们并不知道……背后隐藏的一切,”阿蒙说,“我们驻守在普洛斯佩罗,在黑暗降临时,与世界上的任何人一样,无法触及阴影的实质——其中蕴藏的恐怖足以拦住任何对浩瀚洋有所了解的人。而与此同时,真正让我们……”
沉默来到了两人之间,弗里克斯注意到守护在这座小金字塔周围的其他千尘之阳亦静默无声,就像陷入永恒自问的铁人偶,反复聆听并质疑着自己的内心。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如果你们不愿意说……”
“不,”阿蒙摇了摇头,目光回到弗里克斯身上,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仿佛穿过了砖石与玻璃的限制,在更广阔的距离里引起震颤,“不。”他继续说,“告诉你们的原体佩图拉博,第十五军团之,赤红的马格努斯已经身亡。”
他停顿了,允许弗里克斯坠入无言的震撼。战争铁匠在盔甲内同时感受到钢铁的冰冷,与甲胄带给他的受保护。他继续注视阿蒙,从对方的凝望中得到了一些新的模糊的体悟。
“我们为我们的命运付出不应当的代价,这如今已经无可挽回。”阿蒙接着说,“我们只剩普洛斯佩罗,尘世中的明珠,而它不能再被失去。这或许是我们仅存的机会,以及原体梦想的残响。在这里我们将保护我们的家园,在城池的边缘屹立不倒。”
弗里克斯从怔愣中回归,他的思维先情绪一步,进入机械般坚定运转的齿轮结构之中。
阿蒙没有提出要求,这并不意味着钢铁勇士可以无动于衷。
“如果光之城受到威胁,”他说,“我们必将返回普洛斯佩罗,抵御外敌的侵扰。如果可能,钢铁勇士军团将派出更多的战士。这是凯多莫·弗里克斯代表如今位于普洛斯佩罗的三万钢铁勇士许下的诺言,为原体马格努斯可敬的救助,与我们之间的友谊。”
马格努斯,这个单词同样在弗里克斯口中变得酸涩而烫,像强酸一样难以说出。他们还不能公开自己与马格努斯百余年来的熟识,而弗里克斯仍然在努力接受马格努斯的突然离去。
的确,近日时局多变,万般议论纷繁,网道之中亦有所耳闻,但一个原体的死?
与影月苍狼之的倒下一样令人心惊。
“如果,”阿蒙重复道,“如果。这一如果的降临之日或许不再遥远。”
“但近日亚空间航道不是正混乱不堪,难以穿行吗?”
“我没有可以拿出的证据。”阿蒙说,“但厄运的降临从来没有先兆。马格努斯的离去正是如此突然。普洛斯佩罗会铭记一切……战争铁匠弗里克斯。”
阿蒙看着他,似乎在辨认着什么。“弗里克斯,也许我听阿里曼提过你。”
“阿里曼?”久违的名字重回战争铁匠心头,他隐约地能够记起那昔日的朋友,不,在一切于他脑海中重复百遍的网道枯燥旧忆中,所有记忆崭新如在昨日:阿扎克·阿里曼苍蓝的眼睛穿过时间凝视着他,那张橄榄色皮肤的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笑意。
“我曾经认识他,”弗里克斯含糊地说,知道阿里曼恐怕不觉得他还活着。那位黑鸦应当没有把他的失踪宣扬开来,否则他们迟早将被证实,这批钢铁勇士全部是名录上的已死之人——即使他可以辩解,称这是一项漫长的隐秘任务。
“我很期待与他重逢,希望阿里曼不要太过惊讶。”他很快补充道,这句话出自复杂的真心,而弗里克斯不擅长剖析这份情感中包裹的全部因素。
“好。”阿蒙微微点头,他的双眉略微舒展。他站起来,行动并没有一个阿斯塔特应有的轻捷。他戴上头盔,脸隐藏在了无形的面具之下。
阿蒙是否是一名完全的阿斯塔特,是一个流传范围并不大的谜题。他年岁不轻,身具奇异灵能,却的的确确穿着一套阿斯塔特的战甲。也许除了马格努斯,已死的马格努斯之外,这个答案无人再能解答。
头盔扩音器干扰了他的嗓音,也掩盖了更多黯然的流露:“我所侍奉的基因之父救了你们,我祝愿你们珍惜生命。”
“毫无疑问。”
——
暗淡群星间的光晕引起了阿扎克·阿里曼的注意。他看见隐隐流动的暗光在星海间穿行,如有形有智的洋流穿梭无常,乃至令他质疑这片苍茫星空是否心有恶意。亚空间的紊乱波涛绊住了他们的脚步。而那涌动的黑暗啊……
他凝望着寂静的深空,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