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欧尔说,既笃定又困惑。“这是他的力量。”
“我怎么听说帝皇已经逝……”约翰接收到欧尔的视线,他举手行礼并投降。“好吧,那我们又有路走了。”
——
“所有的死亡,”弗西斯塔卡说,“毫无意义。”
阿里曼努力地从地上站起,弗西斯塔卡拉了他一把,看着席智库苍蓝的、颤抖的眼睛。巫火从他们身周淡去了,不再有火焰那长鞭抽打空气的残酷声响,马格努斯赤红的温暖力量重新回到他们身旁,在地面上晶莹而破碎地闪烁着。
不远处,图丘查引擎放弃了突破网道隔离层的尝试。马格努斯的符文不可摧毁,当他得出这一结论时,弗西斯塔卡仍为之心颤。
“影月苍狼,真的去毁灭普洛斯佩罗了吗?他们真的这么做了?”哈索尔玛特喃喃,灵能萦绕在他手指之间,绽放出鲜红的火。
他伸展开五指,凝望着自己的掌纹,就像他是一个初学的手相占卜者,下一刻,他猛地攥住手指,火焰狂舞着从指缝间迸。
“巴图萨·纳瑞克不是一个说谎者,”阿里曼站起来,他的平静渐渐剥落成碎屑,无形地向下落。“但只要我们赶回去得够快,我们就还有希望,我的兄弟们。我们还能将家园从无意义的毁灭中挽救出来,一切未成定局。”
“你相信你说的话吗?”哈索尔玛特直白地问,他略微低着头,眼睛向上抬,苦涩地凝望阿里曼的惨白面颊。
“我相信。这不是我们应得的结局,普洛斯佩罗不该遭受毁灭——甚至影月苍狼不应担负屠杀无辜者的罪恶。这些死亡无法带来任何作用,互相的杀戮不应当存在于阿斯塔特军团之间。我们都是忠于帝……忠于人类的战士。我们怎能死于反目成仇?”
他这样说着,但他的目光已经滞留在远方,那样黯淡。
“现在,”他继续说,“有一股力量,有一个存在,窃夺了人类胜利的果实,妄图摧毁我们的未来。一名何其可恨
(本章未完,请翻页)的盗贼。
“我们迈上山巅,这是已有的。我们跌入深谷,这是不该来的。尽管,我们确实必须假设后者的可能性。那时……”
“怎样?”
“那时我们就要从谷底向上重新攀登。”阿里曼说,眼睛里的光变得朦胧。
弗西斯塔卡正要说些什么,忽而一股微妙的涟漪荡过了他的身体,拂过了他的两颗心脏。他凛然一颤,感受着一股徘徊的灰烬翻滚着、沸腾着,盘旋并俯冲,顺着漫长的通路向他们涌过来,目标却在更远的另一处地点。
他怔然四望,散落的灰尘变作有形的光点浪潮,互相呼唤着向前方冲去,那些琐碎的喃喃自语声则愈地庞大,越来越浩瀚。
“这不公平……”一个声音传来,就在这光晕的流淌中,“不,该死的激光……啊,我的靴子,腿——什么?这是什么呀?……疼痛,我好疼……狼在咬我们,妈妈那是狼……”
还有千万个名字,已死的、失去意义的、不应当的死亡的名字,带着每一个名讳天生具有的生命与力量,带着……憎恨,深厚而浓重的咆哮不止的憎恨和仇怨,翻涌着拍击并挤压起网道之中几名圣堂讲师的有限心智。
伊尼戈……索伦森……梅伦……佩德罗斯……以利亚……贝鲁库……
一千个名字,一万个名字,一股脑地奔涌倾泄。阿里曼听出了其中的一部分,那些熟悉的名字是他在提兹卡大图书馆周围时而听见的。
施米特……鲁普……塞列多尼奥……阿德尔……萨瓦斯……科万……
普洛斯佩罗的灵魂在这些逝去的名字之间熊熊燃烧,阿里曼咬住牙关,从牙齿的缝隙间挤出一丝痛苦的、空洞的悲吟。那滚烫的水顺着他的脸流下去,在他舌尖引了有如阿斯塔特分泌的酸液带来的灼烧疼痛。
他刚刚放出的话语被现实猛然地狠狠击碎,而那烧焦的血肉臭气、骨骼破碎的噪音、弹片迸出的杂音和吵闹的、纷繁的嘶吼与轰鸣,就这样击中了他的灵魂。
与此同时,这些满怀怨恨的凶厉魂魄正撕扯着他们能找到的唯一生人,弗西斯塔卡嘶吼一声,跌伏在地,灵魂被掠夺的痛苦在他熟练学会控制亚空间的力量后,便再未如此炽烈地伤及过他。
其中,有一些灵魂失控的仇怨也认出了他们,对准了他们,“你们在哪,”一个孩子的声音大喊,“爸爸说红色的战士会保护我们……”
此外还有那战士的声音,还有那狼与尘埃的死,那些战士咽气前的最后一爆弹,响彻在死者的洪流里,全数融为一体——就像他们实际上是因同一件事而死,因同一个缘由而不应当地牺牲。
毫无意义……
+过来!+阿里曼立刻送了号召,或者说命令。
很长一段时间里——又或者并没有过去太久,但阿里曼将每一秒都感知得如同一个周年一般漫长,他如这些灵魂本身一样虚弱。圣堂讲师们的灵魂彼此相连,作为一个坚固的整体,抵御着亡魂的狂暴河流。
他们要去哪儿?阿里曼强迫自己保持理智,维持着灵能锁链的运转,普洛斯佩罗人在他们身亡之后还要去往哪里?难道他们连安息都得不到吗?这就是千尘之阳的结局吗?这一切值得吗?这便是他们得到的了吗?
如此珍贵的灵魂啊,两百年,不,三万年的心血啊……那些不可被遗忘的光辉,不可被玷污的珍宝啊,无谓地毁弃了,变成毁灭与憎怨忿恨的丑陋的漆黑余烬,与他们生前再也不一样,再也没有了……
马格努斯残存的印记在洪流中闪烁着,轻柔如羽毛,抚触过阿扎克·阿里曼的手掌,他已没了做出更多反应的气力,只是接受。而洪流仍在蔓延扩散,充盈在网道内部,被输送到一个未知的终点。
于是,便在那漫长通路的尽头,一点冰冷的星辰之光被死者的灵魂点亮了。
那昔日窃火的人,正饮下死者的灵魂之火。这恶意的、无心的、烧却光之城的供奉,被无意间献上。
于是,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