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逆着灵魂洪流找到普洛斯佩罗,即使那儿确实几乎是……一片残骸了,即使你们只有一千人,即使你们最大的倚仗,灵能,在普洛斯佩罗无法使用,即使你们确实来不及了,阿扎克。你甚至拥有几个逆转时间的术法。尽管危险。你没有用。”
阿扎克·阿里曼回过头,和奥尔穆兹一起望着涌向十字路交汇处的灵魂涌流。如同浩瀚的瀑布,或奔涌的江河,这是每一条生命存在过的全数证明,而他们拥有着此生最后一次的残忍意义。
帝皇庇护了一切,他们要将一切还给帝皇,自愿的或不自愿的。他们取来的一分一毫都要重新送回去。这就是……人类帝国赞颂的理念。唯有帝皇在上。
“可这也不是帝皇所需的,这是人类所需的。”阿扎克喃喃自语,他的情绪渐渐回归宁静,这基于他的无力。
奥尔穆兹微微点头:“听起来我们只是在将一部分人的灵魂与存在,经过一个同样耗尽了最后一丝灵魂的中转点,供奉给更多的人,为了他们未来的存活。等式的两端:死亡和存活。”
阿里曼看着自己的兄弟,没有开口。灵魂洪流中蕴藏的想法似乎变得浅淡,难以再逐一分辨。甚至他自己的存在,也不如往常清晰。
他的外延被扩展,几乎融入死亡的浪涛里。在十字路的光与灵魂之死的交替中,他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一道无形的脚印落在光亮的雾气里,小而渺远。
奥尔穆兹继续开口,将他的圣甲虫解下,放在手中抛了抛,递给阿扎克。
“就像我们一直在做的,阿扎克。两百年前,阿契美尼德为帝国王座献上他的儿子,为远征奉献了它拥有的一部分,同时也成为了人类整体的一部分。我们默念荣誉、忠诚,兄弟情谊,不再是我们自己。我们已经被命运的车轮碾碎过一次,被重新塑造成现在的模样。这一次,轮轴之
(本章未完,请翻页)下的世界轮到了普洛斯佩罗……”
“我知道。”
奥尔穆兹哼了一声,转过头,专注地望向十字路的方向。“我不想死,阿扎克,我们的第二家园也不想。”
“这是无法阻止的,奥尔穆兹。”阿里曼说,抓紧了手里的圣甲虫。“并且,若要用长年累月的死亡去喂养星辰,那太缓慢,是吗?”
“你已经明白了。”奥尔穆兹回答,他的神色再度波动起来,色彩变得更淡,就像他面庞上的蛛丝在蔓延,蔓延着盖过他全身。
“我一直都明白,”阿里曼摇了摇头,挥去了他构建的奥尔穆兹的形象。他手里的圣甲虫变作飞扬的细沙,闪闪光地回归了眼前的洪流。
奥尔穆兹的确死在了普洛斯佩罗的焚烧里,阿里曼想,否则他与他自己的化身对话时,他的心脏深处会给出抗拒的回应。一对兄弟的心脏必然为彼此跳动。不,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死亡是最后的意义。
马格努斯奉献自己的时候,想到这一点了吗?父亲想到了他最关照的子嗣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了吗?
阿里曼目送着眼下的事情继续生,重新加强了与他的同伴讲师们的联络,他呼唤了一个新的咒文,让它从他内部升起,光芒迅地扩散,追随着束流的方向。他闭上眼睛。
+告诉我,我的兄弟们,+他说,+这是一条河流,一条有源头、有末端的通路。我们将逆流而上,去寻找普洛斯佩罗的遗骸,还是顺流而下,面见真正的帝皇?+
+你放弃普洛斯佩罗了吗,阿扎克?+弗西斯塔卡说,他的语气格外复杂。
+我没有权利放弃它。我只是一个阿斯塔特,我不拥有它。+阿里曼喃喃。
+你的狂妄呢?+哈索尔玛特不敢置信地问,+你立誓要守护普洛斯佩罗的豪情呢?阿扎克?+
+所以……我没有放弃它。但不是现在,哈索尔……+
我们被命运抛到巅峰,又顺着悬崖坠下。而为了多数人的未来,我们只能闭着眼睛迎风坠落,迎接命运的安排。一个好的意愿带来恶的结果,一套恶的行径通往好的结局。一个看似残酷的无情玩笑,一个讽刺人类存在本身的低俗故事。
这是所有人在无心中推动的道路:人类帝国将是层岩垒砌的珊瑚礁,若要让它在浩瀚星海中延续,那便用尸骸的骨质去垒砌。
它本身便如此令人憎恶。大远征的光辉荣耀了它,使得它的轮廓变得温和,使得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使得百万阿斯塔特与数倍的战士仿佛变成了和平的天使,使得将领们每一次聚的本质被掩盖,使得血腥的征战和杀戮被期望与梦想蒙蔽,使得欢声笑语里的期许和誓言遮去了对一个又一个世界的摧毁、占领、统治和掠夺。
它甚至不是一场骗局,一个陷阱。它明明白白地将鲜血与战争放在了天平的一端,与隐藏灾患的可能嵌套在一起,但天平另一端的幻梦般的未来太过耀眼了——太刺眼了。而他们只是忘了,本就没人在意死去的人。
现在,本质被揭露了。这场交换变得更加赤裸。不可挽回。也许……也许。
一个新的想法在阿里曼心中诞生了。他想到一个未完成的法术,铭刻在《马格努斯之书》中,一套不同于尼凯亚圣典、真正记载着那些不可为人知的禁忌法令的秘密卷轴。他紧闭双唇,不敢将它说出,然而,一个决定已经轻轻落下了。
+什么叫不是现在,阿扎克?+巴莱克问。
+你们会知道。+阿里曼说,+总有一个选择的,命运并不曾真正写定什么。但不是现在。至于现在,去觐见帝皇吗?+
+普洛斯佩罗将憎恨你。+巴莱克悲伤地看着阿里曼。
+会吗?那么这也有意义。+阿里曼笑了一下。一个新的信标被送往万丈光芒号,他们将共同前往光辉十字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