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拂云立在人后,高一级台阶上,她本不打算出来,但秦老夫人喊着她一起,她只能到跟前搀扶着秦老夫人,“拂云,来日你就要出阁,嫁人做了人妇,与如今姑娘时可全然不同。”
金拂云低垂眼眸,应了声拂云知晓。
她不知道秦老夫人说这话的意思,但看着小石桥上款款走下来的女子,却十分戳眼睛。
前头三世,她没有否定过宋观舟的貌美,但绝不是如今这般耀眼。
太过耀眼,像是妖精一样,把这里所有女眷的光华全部吸了过去,可惜啊——,还是那般没有教养。
宋观舟与秦悠然挽在一处,说了几句寒暄之语,秦悠然与她主动介绍了黄哲娘子冯如凤,以及黄家的表妹,黄执的未婚妻穆云芝。
“依着辈分年岁,观舟应是要唤一声二嫂子,至于穆姑娘……”她莞尔一笑,“你与我年岁相当,虽说黄三郎年岁稍长外子,但这三嫂子我先收着,来日吃了你们的喜酒再喊。”
她笑起来光芒四射,比最精美的宝石还要璀璨。
穆云芝连道不敢,“我已经二十岁,只怕虚长少夫人月份。”宋观舟想来,“长了一岁左右,那我还是唤声穆姐姐。”
因着院门一群女眷,宋观舟自不能耽误,几步疾驰欲要给秦老夫人请安,秦老夫人却连连喊着使不得。
“泼猴,你倒是慢一些,这拐杖才丢了几日?你就记不得之前瘸着的苦。”
得长辈关心,宋观舟乖巧走上前,却先是与金拂云四目相对。
这一眼,冷到心底。
但二人都是顶顶聪慧之人,宋观舟冷眼挪到秦老夫人跟前,瞬时笑颜如花,“姨妈疼我我自是知道,不过请您老人家放心,我腿脚无碍了。”说罢,她还原地转了一圈,百褶锦绣长裙与孔雀蓝锦衣像富贵花一样,开在眼前。
“哎哟哟,快悠着些。你转得老婆子头晕呢!”
宋观舟歪头顽皮一笑,“那是孩儿的不是,一会儿罚孩儿多吃几杯酒。”
这话引得后头出来的几位老夫人笑了起来,“少夫人爱吃什么酒,让二郎媳妇去备着。”
宋观舟探头看去,只记得李家老夫人。
她到跟前给几位老夫人屈膝行礼,但又不知怎么称呼,李家老夫人扶起她,一一介绍。
“这是刘家老夫人,她孙儿大郎你应是听过,叫伏苒。这是陈家老太君……”只待见礼之后,宋观舟才赶紧招呼着,“老太太老夫人些,观舟不才,一个晚辈哪里使得您几位立在这里受累。”
见她如此说笑,听说她大名的或是不曾听说的,都开怀大笑。
“只说仙女下凡,我们这些老人家不曾见过,这不赶紧跟着来瞧个热闹不是?”
宋观舟挑眉带笑,连连讨饶,“快些饶了我,我这再厚的脸皮也当不得诸位老人家夸赞。晚辈今儿特来沾得诸位老太君老夫人康健平安的喜气,福气满满。”
她说话活络,表情灵动,长得好却又大大方方,三言两语逗得这些老太太们慈眉善目,掩口失笑。
因她行走见礼,姿态虽说也规范,但因活泼许多,裙子衣角也跟着翩翩起舞。
金蝶低头弯腰与她慢慢整理。
却不知金拂云见到这一幕,面上顿然失色。
她就说宋观舟跟前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如此能干的丫鬟,细瞧下来,这不是东宫太子妃跟前的使唤宫女吗?
到这一刻,金拂云才突然意识到余成所言。
太子妃!
东宫宫女是随便能借出来的?虽说是两个其貌不扬,若不是金蝶在前三世里都为了太子妃殉葬,她也同旁人一样,看不出端倪。
二人穿着打扮,与公府内外的丫鬟没什么区别。
但行走坐卧确实比一般丫鬟的姿态更为标准,她再次看向那犹如就位狐狸精的宋观舟,手中指甲戳破手心犹不自知。
好!
好!你攀附东宫太子妃,攀附秦家,不出三年,我且瞧着你如何的后果?
后果?
金拂云忽地转过脑子了,莫说三年,明年冬天这女人定然命丧黄泉。她若不是有贺疆出来搅了一棍子,早早存了心思,浅尝辄止即可,杀不掉宋观舟那就不杀呗。
难不成她逃不过前面三世,这第四世就能逃出去?
想到这里,她唇角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宋观舟回身搀扶秦老夫人时,第二次与她撞了个正着。
宋观舟眼眸攸地冷下,面上笑意也收敛起来。
金拂云亦是如此,她得意的笑容,在看到宋观舟这张让人厌恶,恨不得扎抓破的脸时,也僵了下来。
盼喜跟在旁边,这会儿碍于身份,只能朝着宋观舟行礼。
宋观舟只是微微颔,并低头看向秦老夫人,秦老夫人腾出手来,抓过宋观舟皙白玉手,与旁边李家、刘家几个老夫人说道,“老姊妹呀,莫要瞧着她能说会道笑眯眯的,这些日子可算是吃了苦头,隆恩寺也受了惊吓,瞧着她们妯娌三人,今儿也只有这泼猴来了。”
泼猴,多么宠溺的称呼。
宋观舟笑眯眯道,“姨妈莫要担心,那贼子虽然凶悍,但幸得父亲把身边有功夫不错的护卫给了我,再与我跟前的丫鬟,拼死也才护住了我。”
“是极是极,阿弥陀佛,幸得你好端端的,莫说遇到别的歹事儿,就是这小脸小手破了点皮,姨妈也担心呢。”
待回到堂屋落座,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宋观舟竟然与金拂云比邻而坐,金拂云后面今儿只跟着一个盼喜,无奈之下唯有亦步亦趋跟着进出。
她见宋观舟眼眸扫过来,嗫喏喊了声,“奴给四少夫人请安。”
宋观舟饶有兴致,瞧着金拂云正襟危坐,正看向主位几个老夫人淡笑,她就起了心思,招了盼喜到跟前,盼喜不明所以,先是身子一顿,抬头又低头,如此反复看了金拂云几眼,未得示意,也不敢走过来。
“大姑娘驭下真是严苛,盼喜这丫头在我跟前嚣张跋扈,如今却被大姑娘调教得胆小谨慎,怎地?被公府撵出去了,遇到昔日的主子,只恨相逢不相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