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泥猴仰着脑袋看着酒楼上的牌匾,赫然写着:阿姑酒楼。
这是镇子里的老字号,没有被哈陀顿波及,里面的东西不便宜,但分量实在,烹饪用心,可以说是物有所值的口碑酒楼。
莫莫以前来过这儿,她去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妈妈领她来的,点了三个菜,没吃了,打包回去又吃了两天。
她记得很清楚,一大盘炸小泥鳅,金黄酥脆,摞得像山一样;一大盆黄伞菇炖黄油鸡,黄油和赤酱总是泾渭分明,两个鸡腿全被她吃了,妈妈和爸爸一人吃了一个鸡翅;还有一大盆玉米甜桑葚,又香又甜,她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走啊。”刘黑宝站在酒楼门口,转身看向她。
莫莫听着酒楼里传来的杯盘碰撞声和欢声笑语,心头莫名泛起了深邃的恐惧,挂着红灯笼的酒楼大门顿时就成了一张恐怖怪兽的大嘴,在等着她走进去,好吃掉她。
她转身就走,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居然跑了起来。
异响没有波及到这里,这里未曾降雨,土地也干燥。小泥猴带着湿泥的赤脚被尘土裹起,变得灰蒙蒙。
“哎!干嘛去?不吃席了?”刘黑宝几步追上她,揪着她的后脖领子问。
“不吃了……我不吃了!松开我!”小泥猴使劲儿扑腾。
刘黑宝挑眉:“你都叫了我一百声帅哥了,可不给退,你这不是亏了?”
“送给你了!快松开我!”小泥猴奋力去掰刘黑宝的手。
周围凑过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不少喝得酩酊烂醉,也有不少就是单纯的好事儿。他们的目光都不太友善,透着股子统一的找乐子心态。
“哥们儿,这泥猴偷你东西了?”一个肥嘟嘟的中年大叔笑道,“看你是外来的吧?直接打死就行,没人管。”
“就是,这得打死,泥猴这东西就是该死,他们没好心思的,一看就是连孝顺都不知道的孽障。”一个和蔼的老太太拉着小孙孙,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重心长地说:“要是泥猴都死绝了,这地界儿可就太平了!”
“奶奶说得对!快打死她!”她的小孙孙叫道。
“嘿,我孙子真懂事儿!长大了肯定孝顺,等会儿给你买好吃的!”老太太爱惜地抚摸着孙子的脑袋。
“是啊小哥儿,要不我来代劳,正好我家那口子今天给了我气受,我正好撒撒火。”一个鼻头上有痦子的妇人抱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举着敲打衣服的棒子跃跃欲试。
“这泥猴怎么跑这儿来了?这里是她能踩的地界儿吗?真是找死!心中一点是非都没有,禽兽不如!”一个威严的教书先生抱着书,朝着小泥猴大声呵斥,看上去正气凛然。
其余人纷纷开口起哄:
“打死她!打死她!”
“让她跪下磕头,先把错认了!”
“我看打个半死就好了,打断腿脚,让她自己爬回去!”
小泥猴惊恐地看着周围的人群,一种纯粹的冰凉恶意慑住了她的呼吸心跳,还有思维。
她像走兽恐惧人类那样,缓缓后退着,想要逃跑;像走兽恐惧人类那样,害怕什么无法预料的危险会突然降临。
她再一次以泥猴的身份意识到,她早就不是人了,是活该被赶尽杀绝的物种。
她撞到了一个东西,下意识惊呼出声,抱头跪在地上颤抖,紧紧闭着双眼,以为惩罚已经到了。
但迎接她的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她被抱起,又被抱进了一个同样暖和和的怀里。
她睁眼,对上了刘黑宝的平静双眼。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从酒楼二楼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江流,签订强制契约。”
“刚才所有对那个小泥猴心怀恶意的人,经受三天折磨,然后暴毙而亡。”
“觉醒者除外。”
忽然,周围响彻起了一阵渗人的惨叫,声声凄厉。
小泥猴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看去,现刚才那些人都倒在了地上,双手胡乱在身上捂着,扭来扭去,惨叫就是他们出的。
那个中年胖子出了咕噜咕噜的哀嚎,从他张开的大嘴来看,他的舌头居然在化作脓水,随着哀嚎不断咽进喉咙里。
其余人也大抵诸如是,个个从口舌开始化脓,浑身痉挛,口不能说,身不能站,真是活活受罪,求死不得。
甚至波及到了附近商铺,周围一排店面皆是食肆,不少人吃着吃着就忽然就惨叫了起来,倒地流黑血,引起阵阵惊呼,打碎杯盘碗碟无数。
大白牵着彭仔就出来了,彭仔蜷缩在他买的那辆摇摇车上,挡住了胸口上的白光。
他的掌心里有一块旋转着的奇异光圈,一圈一圈地转着。
光圈每转一圈,和他擦肩而过的人眉心处便会浮出一抹色彩来,颜色各不相同,有明亮有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