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好后,侍女走向角落,她们知道不应该再留在老人们身边了。她们像孙秘书一样低下头。
孙秘书没有走,他知道这种让自己得以近距离感受他们流露罪恶或丑陋是一种隐晦的赏赐。他不能拒绝赏赐。
似乎是默契,所有老人同时动手。他们抓起餐盘,伸出舌头,眼里闪着贪婪的光。舔。
孙秘书听到了一阵狗舔盆子的声音,还是那种不受主人待见、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饿狗,很响。
随着舌头的煽动,淮阴土的臭味飘了过来,孙秘书有些想吐。
目前还没人能探明觉醒者的寿命。世界伊始才六十年,孙秘书认识的年轻一代觉醒者里,只有人因亲朋不是觉醒者而为这种不能相伴一生的寿命鸿沟而悲伤,还无人因为觉醒者的寿命将至而惶恐。一个都无。
老人们的舔舐声越来越响了,他听见了牙齿碰撞盘子的声音。
要是觉醒者能活五百年,那你们都还算是孩子,是年轻的生命。可你们,为何六十年就变得腐朽了呢?和普通人一样。他想。
不知为何,这舔舐声犹如方才白莲碧根膏的白色烟雾一样,也让孙秘书头晕脑胀,昏昏沉沉。仿佛刚才吃下的樱桃叶子失了效力。
他没有抵抗这种迷糊,浑噩地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呵斥声叫醒了他。
“小孙!你怎么回事儿,叫你两遍了都不应声,不禁夸是吧?”
孙秘书抬头,眨了眨眼,看见了一张张擦完嘴的老脸,泛着满足和回味。桌上的盘子就跟狗舔得似的,都能照人。
“你到底怎么回事?”卫戍长再次呵斥。
孙秘书意识到,自己抬头的动作在此时是不合适的。
他张嘴,下意识想道歉,想说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但在声音吐出前,他闭上了嘴。
他起身,朝门外走去,脚步有些踉跄。老人们不再言语,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
他打开房间门,门外站着十多个三四十岁的公子。他们此时应当在外地锻炼才是,刚才在通讯器里说话的鲁公子站在最前面。
他被粗鲁地撞开,一时重心不稳坐到了地上,公子们鱼贯而入。
他没有尝试起身,索性躺在了地上,默默看着雕刻着沉珂帝国标志的天花板。看着那代表着“隐秘”的黑色灌木丛,看着藏匿在其间的那朵叶子小小的花,看着那四个模糊的刻字:永远背叛。
他没有看向屋内,但他能想象出,此时的老人们一定已经收起了惊讶,正沉稳地眯眼看着他们的儿子们。
而公子们,眼睛一定在瞪人,嘴里一定在喘粗气,他们一定在竭力把恐惧堵在体内。他们一定看起来凶。
但孙秘书知道,他们顶多只能在气势上占据三秒的上风,然后他们就会被慢慢压制。他们的父辈,毕竟都是开国元勋啊。
果不其然,在十几秒的死寂后,鲁公子开口了,看来他有些受不了这份沉重的对峙。
“父亲!”他有些喊的意味,声音不大,语气很重。
但孙秘书知道,鲁公子不会这么轻易等来回应的,他有些想当然了。
孙秘书叹气,鲁公子不应该再以孩子的视角去行事,而要把他放到鲁拖的对立面上才是。
果然,在十几秒后,鲁公子又开口了,这次他彻底喊了出来。
“父亲!”
“怎么了。”鲁拖缓缓地说,不带语气,不带喜怒。没有质问他为何不在外地经营家族产业,而是不经通报就回到了国度。
“父亲!”鲁公子面色狰狞,脸皮抖动,当一种踌躇的神色从他眸子里消退后,他忽然伸出手,一团不知在路上压缩了多久的空气猛地从他袖子里弹出,狠狠打向正稳稳坐在百鹿皮沙发上的鲁拖。
“父亲!请你去死!”
鲁拖眯眼,抬头,一团比之更压缩的空气团猛地形成,刚要打出,却陡然消散了。他蓦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淮阴土……有毒!”他咬牙。
砰!!
空气团狠狠砸在他胸口,又炸开,一百只雪山白鹿剥皮缝制成的百鹿皮沙发陡然被撕碎,里面填充的苗苗寨白棉裂出,成了满屋子飘飞的白絮。
所有人都看不见彼此了,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棉花和鹿皮碎片落下。
“为什么?!”一片雪白中,钻出了鲁拖沙哑地嘶吼。
“茅红豆是我的!!”一片雪白中,鲁公子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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