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泛泛宽慰的话语,以前是让红儿鄙弃的,她把这归为麻木愚昧。但现在,她近距离感受到了里面蕴含的生机和力量。她对于圣躯的恐惧没有丝毫减少,但不至于慑住她全部心神了。
她闭上眼,回忆着自己在淮中黑色圣躯作用下泯灭的肉体和精神,和在马天引蓝色圣躯之下翻转错乱的骨骼关节。那些滋味都让人颤栗绝望。
她的思绪在颤抖,但勇敢地追溯了更远,她又想到了师父被圣躯吞噬时的场景。那是一切的根源不是吗?一个在她的世界里强大可靠的大活人,却硬生生不见了。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知道自己应当一点点解构掉圣躯的强大和神秘。但这怎么能做到呢?那可是圣躯啊。
在这个时代有人做到了吗?有人能在和圣躯接触之后,解构掉所有未知和诡异,然后拥有勇气的、清明地面对它们纯粹的强大吗?
这太难了,红儿嘤咛出声,像孩子般委屈无助。她不能在她的存在和记忆里与圣躯作战,甚至连对峙都做不到,她溃不成军。她又把脑袋缩在闻人柔怀里,抖得厉害。
“哎呦,宝宝,快,给她治治。”闻人柔见状,连忙呼唤宝宝。
宝宝很想说这专业不对口,她的精神已经恢复了,这是情绪方面的事情,应该让淮中哥哥来。
但她还是轻轻放下莫莫跑了过来,装模作样地用出了精神小手,给红儿来了一套舒缓精神的按摩服务。
与此同时,红儿彻底地逃到了闻人柔的怀里。放弃了所有自强的尝试,赖进了港湾。这让她陌生,让她庆幸,让她沉沦,又让她恐惧。
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件,对于红儿来说,她第一次跑出了“自己”的壳子,逃往了外界的庇护地。这无异于卖房子出国当流浪汉,一种病态的安宁吧。
闻人柔不明白生了什么,一如她一直以来做的。她在安慰之余又恨恨地咒骂着淮中和马天引,编排起了他们的一百零八种死法。
宝宝注意到了这一点,她歪头看着啜泣不止的红儿,她明白她刚才生了很值得说道的变化,但她想不通那是什么。
她又回去,坐在莫莫的小被窝旁,支着腮帮子看她。
丫蛋的面条还没熟,莫莫先醒了。
她睁开眼,看见了宝宝。那个喂她吃饭的姑娘,她兜里还有她塞过来的小钱包。
这些天生了太多的事情,对她来说,太多太多。她的潜意识也许是为了自我保护,刻意制造了大脑的迷糊,给回忆反刍行为打上了恐惧不祥的底色,好让她胆怯,不去回想。
灯很亮,很亮很亮。她又闭上眼,努力挑着一条缝。
身上不累,不疼,一点冻疮和擦伤的感觉都没有。被窝,她知道这种温暖的感觉,她窝在被窝里。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好得虚假。
她只觉得自己像个破布,她一睁眼就明白了,她是个破布,真正成垃圾了。
她不提防宝宝,把她当风景,她甚至没意识到她在人间,她只努力睁着眼,去和刺眼的灯光对抗。宝宝只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欢喜又怯懦。
“哎!这孩子醒了!”闻人柔说。
莫莫一惊,刷地睁开眼,坐起来,惊恐地看着闻人柔等人,看着这明亮陌生的地下室。
宝宝也一惊,想去扶她,或抚摸她,只是为了连接她,但在半途缩回了手。
莫莫下意识去摸她的小沙铲,但摸了个空。她身边没有。
“这孩子,来,让我瞧瞧。”面对着这个惊慌的小兽,闻人柔的母爱又泛滥了,她连连招手,呼唤着莫莫过去。红儿红着脸离开了闻人柔的怀抱,她忽然意识到她刚才有多丢人。
莫莫警惕地看着闻人柔,微微俯身,双手在被窝里焦忙又隐蔽地摸索着小沙铲的踪迹。她努力回想着这是哪儿,她又为什么会在这儿,但她一点相关记忆都没有。
“这孩子。”闻人柔怜爱地起身走到莫莫面前,伸手就要将她抱起。
莫莫狠狠咬了她一口,使足了力,在手上,咬出了很多血。
“啊!”闻人柔捂着鲜血淋漓的手退后了两步,瞪大眼看着莫莫,一时不知是该先喊疼,还是先教训这个野孩子。
宝宝一个宝宝飞扑将莫莫撞倒了,又赶忙搂住她,好不让她再闯祸。
莫莫抵抗着宝宝,但不咬她,也不真正力去对抗她。俩人僵持在了一起。
“我的小沙铲呢?还给我!”她恶狠狠冲着闻人柔说,脸上摆出了不可救药的凶恶,和让人心悸的残忍。
如果是刘黑宝在,他会欣慰,说这是影帝之姿。但如果告诉他咬得是他老娘,他会气急败坏地指出这是胆小者的拙劣掩饰!那不是高明的演技,全是怯!
“你这孩子!怎么张口就咬人?!”闻人柔终于说出了话来,她也不管手上的伤了,叉着腰,竖起眉毛,和这小小的人儿对峙了起来。
“把我的小沙铲还我!”
“谁教你咬人的?!”
“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