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难得有被夏椴说得讲不出话的时候,若不是担心乔装打扮提前出门的贺之有危险,真的想再与他探讨一番。她抬头看一下日头,将令牌放入袖中,一直平静无波的面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微笑,道:“我喜欢你的论调,就冲这个,师傅也得尽快回来。师傅不同你讲大道理,你便记住‘胜者为王败者寇’这句话,遇到欺辱你的,别再忍着。”
“师傅。”夏椴突然低下头去,唤完了,却又没了话,好半天才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道,“天不早了,学生便送你到这吧!”
蓁蓁知道夏椴有未讲完的话,但并未追问,向他行了一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退后三丈之外的牛力见状小跑着上前,问道:“殿下,需要派人跟着吗?”
夏椴猛地转身,盯着牛力目露寒光:“就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能跟得上?还有,不要仗着自个儿有点小聪明便自作主张,你没有那个本事!不许跟,做好警戒,倘若有人拿令牌来调兵,要多少,给多少,吩咐下去!”
牛力极少见夏椴露出狠戾的一面,吓得面如土色,颤抖着回了一声:“是。”
刚上路,蓁蓁便找了借口将随从装扮的贺之请上了马车,诉说了与夏椴的对话,而后道:“我是不是有些沉不住气了,原本想探个虚实,他那一番话倒让我有些摸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了。”
贺之笑道:“你做得好,我倒觉得夏椴说得是实话。你想,打从出生起,他就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顶着一个皇子的头衔却受尽白眼、冷落甚至是虐待。我们所看到的,已经是处境变好的他,之前说他九死一生一点都不为过。”
“你的意思是他以前的境况还差?”
“对,泓妃一直觉得他是将死的孩子,十几年任凭他自生自灭。她做足了功课想再怀一个健康的皇子,只是并未成功。心灰意冷的她更不会再管他,那些下人都是见人下菜碟的,对他更是懈怠,故,他以往的日子的确不好受。”
“是你说服的泓妃?”
“是。与其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倒不如珍惜眼前的。毫不夸张,之前四皇子府就像个探子窝,他的身边几乎没有自己的人,余下的全是他人派来的探子,他其实是极聪明的,岂会瞧不出,故泓妃回心转意后问他想要什么,除了要老师,他便说换掉身边的人,结果泓妃还是未能理解透他的意思,人倒是换了,没换全不说,还将自己的心腹派了过去,目的只是为了拿捏他控制他,届时好利用他。”
“换汤不换药。”
“是。这也是夏椴心灰意冷的原因。泓妃作为亲生母亲,多年的冷落已经伤透他了,如今又要利用他,何不是在伤口上撒盐。而你,不止教会他知识,还给了他陪伴,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这两相比较,就算是被利用,他也能分出更想被谁利用。只是,蓁蓁,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利用夏椴。”
蓁蓁点头:“有时我就在想,或许是因你改变了他的状况,他才会对我有了起码的信任,不然,同样是泓妃的人,他对你的看法与对仲嬷嬷的看法怎会有如此大的差别?再者,还有,他早已学会了审时度势,他知道,就算被人利用,也要挥最大的价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希望夏椴能为了自己好好谋划,甚至希望他狠辣一些,必要时不择手段。”
“在你眼中,他是善良的。”
“他就是,还很聪明。所以你要将他教得更果断一些,就算有一天我们战场相见,他都要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仍处于懵懂中被他人所左右。作为人,作为一个皇子,能做自己,太难了。”
蓁蓁看着贺之,心想,这段话,他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马车并未直接行驶至目的地,而是绕城一圈,途中又换了两次,第一次,蓁蓁与贺之告别,第二次,她坐上了由路轲安排的马车,换了装扮,扮的是某位郊外踏青的世家小姐。而后,马车由南城门出城,一路向南,绕过筑云台再向东,停在了一个山脚下。
原是城郊,平日里人极少,今儿却是人声鼎沸。蓁蓁下车,身边没有向导,她有些踌躇,隔着帷帽想去询问成骅,只见他也在四处张望,像是找人。没一会儿,一个身着桃红色襦裙的女子迎了过来,笑容可掬地道:“蓁蓁姐姐,路菱在此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