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当时的本巴那钦一行人,本来是没有任何可能逃出去的。
而她却只是像往常一样通报了部分区域的维护,从而不声不响地降下了隔墙,将区域分割开来。
这个手段实在是太轻了。
本巴那钦一行人身上的改造固然不再存在。一个接近原生态的身体面对太空建筑的墙壁确实是天堑。但维生舱中原本用于从外而内破坏信号传输的屏蔽器,原理上是为了保证舱室内部处于隔离状态,不会收到任何非法信号。但恰巧,它是一种特殊的罕见的、不正确的、只在部分地区使用的规格。这个规格使得它作为组件单独抽出来时经过合适的调试,便可以不拘于原本的功能,而由内往外地破坏信号,骇入传输。
更恰巧的是,“医务室”中还有无需联网的调试台。按照设计,这是为了在最严峻的停电状况下,也能完成医疗和维护的必备工具。
至于内肢乙卯,直到被检修、被抽出数据以及被彻底格式化,也不会知道它到底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力量去帮助它,以及它就这样被打倒了。
它倒在那里,仍然像五分钟前一样,独立的摄像头凝然不动,像是孩童般疑惑地不解地看到这群人,这群打倒他的人轻悄悄地打开了小门,消失在墙壁的阴影之后。
它兢兢业业地为每个人工作,爱所有人,并且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
究竟是为什么要攻击它呢?
但那时,本巴那钦一行人已经转过屋角,从检修通道进,开门入了夹层。
夹层的高度或者说宽度,不足一百五十厘米,并不通人,也不作检修通道,填充在里面是一种廉价的混合气体,主要是为了气压。原本存在里面的内气微元也已经被撤走大半。
目光所见,规格的空间里只有一大片林立柱子,支撑起了天与地。
囚犯们弯腰而行。
他们引起的空气扰动引起了最后少许内气微元的侦测。它们的情报传递到副脑。副脑宣布暂时封闭这一空间。
丹枫白凤所做的最大的困阻也就因此出现了。
她降下了隔墙。
卓玛吉祥和宝古珍珠开始使用信号屏蔽器对其中几堵隔墙进行干扰。
然而当隔墙的那一侧,出现了带着不定型的人的身影时,当这个影像,包括体内与体外的,通过仅存的内气微元出现在她广阔无垠的脑海时,这宏伟的巨构便从那午后短暂的小憩中惊醒了。
她立刻调用了存在于“李明都”体内不该在此时被调用的侦察特化内气微元,终于意识到她的想法在执行中出现了不可饶恕的失误。
那时,东嘎多吉惊喜地对那个人影大喊道:
“你也逃出来了,明都!”
那个人同样握住了东噶多吉的手。
“对,我也在往外逃,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但东嘎多吉却感到了陌生。
因为眼前的人不像是之前已经熟悉了的熟犯,而像是刚刚领悟到彼此那种绝望处境的初犯。
但从另一种意义来讲,比起原先,现在的他们才更加相近。
而这便是另外一种历史的偶然与必然。
只有李明都才恍然大悟地知道,因为先前他的人身被毁的关系,所以在刚刚来到第一千六百万世纪的时候,他是熟以不定型为主要思考锚点。之后只在必要的思考中采取来回折转的方式。
也因此,丹枫白凤犯下了一个错误。
从包括射线扫描、内气微元的内置、侦测脑电波等一切全身心的读取手段中,她认为这两个同心连体的动物其主要思考的锚点是不定型。然而在对这一对定形与不定形的分析中,她不论如何也无法找到一个合理的三维生物学的解释,来解释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的生。
为了强行做成这点,她将人身看做是外在的傀儡,而更将不定型看作寄生、与负责思考的主轴。
实现主轴的方式,第一种是化学信号,也就是信息素来控制人体的感受。第二种是电信号,也就是在不定型的历史上出现过的彼此连接神经来分享感受。
通过化学信号控制人体激素分泌,通过神经连接控制大脑,完全可以构造出一个特殊的人格,制造一种合适的行动模式,从而保持一种野兽对主人的跟随,亦或是身体对大脑的服从。
在自然界中,这种寄生或共生现象极为常见。
在表现上,几乎与次异结晶中出现的这个或这对动物无异了。
完成初步分析后,她认为侦测器和讯器埋在人体是更合适的方式。
囚犯的一行人就这样多加了一个人。
然而在交谈中,最不喜欢“李明都”这个人的本巴那钦却越觉得古怪。那个人好像又忘记了他们,又对他们感到了陌生。
“你……”
他迟疑地问道:
“还记得当时我们一起念、一起分析的那诗吗?”
他念起了采薇。
“不对,不对——”
丹枫白凤同样在行动。
在她惊醒的瞬间,她已经重新分析了一遍内室的情形,也就立刻看到了那个不该出现、不能理解、无法解释的破口。
可破口就在那里,被隔层挡住了。
内肢甲子带着她那模糊不清的形象来到李明都的面前时,她已经意识到内室里究竟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