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狗的玻璃般的双眼在黑暗中可怕地亮着:
“至于殁,那就是死的意思。我听说,在人系的语言中,它用来形容在虚无的太空中消失的沦没之死。”
没了。
东噶多吉呆立在影像的前头,双眼失了神,那是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直靠到一堵孤立的墙边。
积木狗一丝不苟地说道:
“还是说,这个词不是死的意思,莫非是我用错了吗?”
“早就已经死了,也就是讲是我们自己消除了自己的记忆吗?”
本巴那钦说话的语调让多吉吃了一惊。他的眼珠子转了过来,看到这个他熟悉的朋友神采飞扬的样子。在场的逃犯听到积木狗说:
“如果你们是指自我限制的话,那是你们自己决定的。”
约莫有半分钟的寂静,光影从舷窗中投进了幽黑的隧道里,在几块裸露的岩石的深处长着属于这颗星球的菌落。
人们安静地凌乱地立在主控室里,过海号的脚底有着大地轻微的震动而弥漫的微尘,在灯光里额外昏黄。
好一会儿,屯弥赤烈突然抬起头,大声问道:
“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
积木狗旋即晃动了一下,它的声音甚至听起来有些疑惑:
“我没有必要证明什么。我可以理解现在的你们与先前的你们已经大不相同了。你们可以自行决定你们的去留,但是……”
像是轮子的四肢滚向前,它便更靠近了过海号。
早在过海号接近隐星的时候,隐藏在卫星上的机器就侦测到了异常的引力波动,细微得几乎不可察觉,但是在它移动的时候,又像是细微的海浪在平静的大海缓缓推来一样明显得不能忽视。
积木狗的目光对准了逃犯中唯一一个它不认识的、并且感到意外的存在。
“那个东西,必须给我。”
在积木狗说话的时候,其他的逃犯们已经向着四面八方让开了。
李明都孤身站在人们的中央,突然打了个寒战。
他晃了晃脑袋,罕见地、用力地,看向了本巴那钦。就在来的路上,本巴那钦还曾邀请他帮助逃犯、加入逃犯们的小团体。
可那已经是之前的事情了。
主控室里静得可怕,灯光照亮了人们重叠的阴影。东噶多吉蠕动着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却被卓玛吉祥拦住了。本巴那钦躲在了人们的身后,隐去了自己的面庞。紧接着是另一个人,一个先前看守他的叫做卓玛才仁的逃犯,他严肃地站在人们的面前,对着积木狗说道:
“这人在丹枫白凤那里被叫做次异结晶。”
“所有一切,我自会查证。”
积木狗的通讯打断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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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请这位先生自行下来呢?”
长着体外鳞片与骨质的人在灯光下格外耀眼,但这时的过海号寂静得像是坟墓。李明都一声不吭,静悄悄地环顾周围的每一个人,直看到卓玛吉祥因为畏怯而向后退了一步。
李明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安慰似的说道:
“好了,没什么的。”
他的声音是如此清亮透明,却让本巴那钦感到了不寒而栗。李明都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戴上球罩,往出口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又说了一句:
“就在这里别过吧。”
然后他就一个人头再不回地往下走了。逃犯们站成送行的一排,多吉还有吉祥在他走过的时候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李明都没有回应他们,他和这两人没有关系。过海号的舱口降下了阶梯。他站在阶梯上,落到了地上,男人的形象便出现在了机器狗的面前。
积木狗仰头凝视着这个生命,射线的扫描已经将这人体内部那不定形的形象呈现在了中央的面前。
那种轻微的不可察觉的波动,也就在它的耳边变得明显。
在一万一千多年前,相似的震动从房宿起,传遍了整个银河。能够侦测到那种波动的研究所别无多少。距离遥远的就更不要说了。但很不巧的是,积木狗的同伙,正有那么一个研究所在距离房宿极近的一颗黑洞边上,聆听到了这一宇宙曼妙的琴声。
房宿将之解释为一次可怕的袭击,但只需数日,他们就得到了确定无误的结果。房宿偷渡了大火的次异结晶,结晶在运输期间破裂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从次异结晶中出现的是一个动物。
一个既是定形,也是不定形的动物。
一个谜。
在过海号前来的途中,有太多他们不知道的麻烦了。
跟随的单位,通过星门提前到达的单位,讯息的光,伪造的物质,克隆的假信标。
为了揭开这谜语的面纱,他们运作了一万一千多年,也就是从房宿起,到过海号临界光速飞行的全程,如今得偿所愿,叫这个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