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向李明都口述了这一现象。李明都则出神了,他想起他在生死朦胧之际曾听到12号他们的话语。那时,那几个人说新身体的模块是按独立协议组装的。
那时正是午后,红艳艳的阳光照在李明都的脸上。他眯了眯眼睛,看着窗外平坦的田野。而田野的旁边是一片片蒙着清爽的秋色的树林。
医生的声音重新响在他的耳边:
“李先生,你既然知道这点,知道这些模块是以无线的方式连接的,你有没有试过主动地旋开这些模块。”
“主动地旋开……?”
在过去,这是一件过于冒险的事情,不过现在处境安全,并不惧怕这点危险。
昨夜没有睡好,李明都一边想,一边打了个哈欠,接着,怕热地把椅子往阴暗处移了移。不定型已经吃完了一整个西瓜,但西瓜水份多,是不足饱的,便在他的分神控制下跃进盆里,像球拍一样把几个葡萄从枝上摘下,然后往着天空拍起。
他的人体则直起身子,右手捏住了下巴。他认真地说道:
“这应该是可行的,但你们得记下每一个模块所在的位置,和解离的顺序。”
医生讲:
“我们是全程全角度录制的,保证一清二楚。”
“那我开始尝试。”
晶莹的葡萄一个个飞起,又一个个从空中落进不定型的体内。在落进第七个的时候,太空站上的人们听到了一声微响。
类似保护盖的非功能件飘入太空,而被叫做模块的功能件则紧追其后,在失重的空间中慢悠悠地摇晃。
每一个模块的情报都被同步到了模拟环境中。
模拟环境中,周姓研究员捡起一个模块,不禁说道:
“事情变得简单了,不需动用比较复杂的手段了。”
机体的结构在自主解离以后,不再复杂,也不再有所阻隔。
参与者们立刻就找到了心,也找到了心上的头脑体。两者位处于骨架的中央,像是躺在摇篮里的婴儿。接着,他们也找到了在心和头脑体结合处的“黑匣子”——李明都口中的运行信息记录系统。
“组长还是担心过了头。”
罗也从原先的紧张变得放松,他说:
“虽然是一千年后的东西,但看上去技术含量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高,这几个模块都已经在不破坏的情况下分析完毕了,一个是负责触觉的,一个负责眼睛的,还有这个,这个,都很简单。”
医生捧起模拟环境里的铁萝卜,掂量了下,也笑着讲道:
“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它的内容应该会和那几个老项目一样很轻松地被我们所消化。”
只是说完后,他才现整个模拟环境一片静默,所有其他模拟人形全部静止不动,这说明信息交互已经中断,数据没有传到他这里来,他的数据也传不出去。换而言之,不论是正在通讯中的李明都还是外面现实世界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如今的模拟环境中的他们的人格的性格。
医生顿了一下,慌乱地向外大叫起来:
“怎么回事?现实是怎么回事!”
数分钟可怕的沉默过后,现实世界通过有线连接成功讯,传到了他的脑海里。一个研究员,一个负责在现实世界调试工具的参与者惊慌失措地大叫道:
“是逆向脉冲!那个‘黑匣子’反过来解译了我们的系统,向你们射了一道脉冲,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快告诉我们,可能要做强制人格切除手术!”
综合人格是可以切除抛弃的,代人的人体仍然正常保存在人类社会的各个地方。
但医生还来不及回应,周遭的数据流已经生变化。
原本模拟环境的墙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向外角度往外翻起,变得模糊不清,直至于变得一片光怪6离、迁流变化的土黄色的光体。在光体的表面,无数的云带正迎着模拟环境的光源,也就是太阳缓缓流动,形成了细密的几不可见的纹理。
而室内的一切,不论是机体,还是实验器具,或者其他静止不动的人形,全部被撕裂,化作光流,向着光体四十五角度的上方缓缓流去,直到形成一个闭环,一连串光体外明暗相间的光环。
久居后土太空城的医生立刻认出了这东西是什么:
“这是……土星、还有土星环。你……是想对我们说些什么吗?”
这时的他反而镇定下来,他漂浮在太空中,凝视着眼前模拟的土星。
而演变仍然没有停止,比一千个地球更加庞大的土星环开始从内侧崩溃消失,那数不清的碎石向着土星开始倾落,好像一道流向海洋的大河。等到数分钟后,从c环到卡西尼缝中的所有物质已经全部打入土星的大气之中,在土星海洋的上方燃烧殆尽,以致于远远望去好似数不尽数的坑坑洼洼,仿佛一连串炙热的火星点点,布满了整个灰蒙蒙的天际。
现在的模拟土星环只剩下了a环,还有在a环外一层天文望远中看不到的若有若无的f环。在a环与f环的中间,一颗小小的卫星正在缓慢地运转,它的质量带动了f环的碎砾们,直在黑暗的太空中形成一个弯曲的结的模样。
就在这时,前额叶上忽然一阵颤栗,医生,还有其他所有正处于模拟环境中的代人都情不自禁地念出一句他们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话语来:
“环在普罗米修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