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哪些不一样呢?”
黑球几乎是顶嘴似的问道。
与李明都一样,球体们也不知道天球究竟是什么。原先它们在内壳能见到的只有太阳和虚空,现在,他们能多见到的也无非是这一颗花园似的星球。星球上到处是时间急遽压缩中被风化了的血色山麓和潮湿的大地。上面落下了宇宙的阴影。
有一段时间,它把这个影子,当做无所不在的天球的影子。
那时,天球答道:
你曾经寄宿的实体确实在某一段时间无限接近于光,从自然计数的角度考虑只差了一点点。这一差距仍可以被不停缩小,只要宇宙其他的现象允许。但在无限面前,这依旧是无穷大的差距。
它所要揭示的东西已经呼之欲出,黑球不禁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天球说。
那个实体,从干涉法的测量中,那确实是一艘光的船只。
不是无限地接近,也不是用别的方法绕过了限制,它确实地在壁垒以上。
它几乎是战栗地说道:
“能知道它的起点吗?它是从什么时代射出来的?”
目前还不知道。
天球说。
它的外表壳已经形成了视界。随它一起出的所有承载信息的粒子们,正和它一起飞行。我们是通过曾经的曳迹,倒推出了现今的这东西应该所在的位置,已经非常接近其中一个星簇了。
我们需要拦截它。
它是一艘真正的“快子”飞船。
天球下了命令。
黑球便从内壳重新来到了外壳。关于光结构的消息在球体们之间不胫而走。其中一些与它相熟的球体们向它送了询问的信息。
它一个都没有接收,而是继续向前,想要找到它喜欢的、最喜欢的重子。
重子离开了乐园,在站台里前往了星簇。
黑球像弹珠一样,沿着轨道弦向外,从天球的周边来到了一片小行星带的丛林。
在那里,那颗蓝色的球正在和一个黄色的中型球体交谈,询问银色泡沫所在的方向。
“原来你在这里。”
黑球俯瞰着整个寥廓苍茫的星空,又想起了天球传达的信息。
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一个不能观测的、要是能观测必定已经来到面前的东西正在横跨宇宙。一个结构,一个复杂的有质量的结构即将会与它们见面。
而里面必定、一定还保持着它出的状态。
时间已经失去了,组成它的一切都维系了原本的结构,拒绝了变化的洪流。里面所拥有的只是静止不变的永恒一刹。
不具有质量的物体自然可以具有最高的度。
而具有质量的物体想要将其加到无穷,那么需要的能量同样是无穷。
一个无穷的奇点正在宇宙中飞翔,它的周围是被它倾曳的痕迹,纵然是光所能至的最遥远的地方也会受到其余波影响。
甚至因为抵达了这一度,它任何一个部分都不可能减至亚光状态。它的最低度已经就是光了。想要让它减,就和原先让它加到这一度一样不可思议。
在漫长的岁月中,大部分的时间,要么是无聊,要么是痛苦。灰球们所指示的道路,它并不期望。因为它觉得那是一种背叛。银球们觉得万物早已无可救药,它并不那么觉得,但也确实找不到任何方法、任何变好的可能。
不过最近的这一小段的时间里。还有现在,它确实真真切切地感到高兴了。
为什么呢?
它仍不了解。
世界到处是不同,宇宙到处是变化。
只有一种冲动在自己的心里激荡——
去做吧,去做吧。
黑球转身向后,汇入了万千球体的洪流。宇宙最后的血脉在连接星簇的弦上飞驰。正和李明都交谈的球体忽然终止了自己的话,望向了空中那轮总是光的明月。
“怎么了?”
李明都不知生了什么。
球体说:
“天球在呼唤我们。”
星簇的星星倒映在它们的眼中,微弱的几不可查的扭曲在星星之间蔓延。黑暗的太空像是大地的深处,零星的几点光明闪烁在弦的边缘。
去吧,去吧。
过去的动物已经数度改变了这个宇宙,现在的动物又岂能停止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