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球没有立刻回复李明都,而是沿着弦迹开始向内圈跳跃。李明都在弦内,几不能跟上。“渊”的踪影依旧隐匿在不可视的现实背后,只能看见这天地大火中一路燃烧的异色才能觉某种可怕的反应正在生。
世界已经不再能维持其原本的模样,从外到内的冲击波还在不停扩张,使得整个昭阳分为数个颜色的层次。原本就在苦受灼烧的群星一一错位,随着蓝色一起被紫色荡开。近看无限复杂的细节,在远处只不过像是红白蓝紫四种颜色对视界单调的分割。
从李明都的视角来看,冲击波的最前端离黑墙仍然很遥远。
“最终,‘渊’应该要在黑墙中完成显形。”
银球忽然说了那么一句话。
“为了保证显形地正确,在那之前,需要对‘渊’本身进行清理。”
“清理……?”
黑球没对李明都说过这点,但他大概能根据这个词语进行猜测。
“是指视界外沿的部分吗?”
物体在运动时,自然不会一尘不染。飞机会在飞行中结冰,鸟儿会沾惹尘埃,哪怕是宇宙飞船也会遇上宇宙的气体。那么快子飞船“渊”自然也不会例外。在它的视界边缘存在着其他附着一起运行的物质,就像彗星拖着彗尾。
有的静止质量为零,有的则干脆是有质量的,是在无限跌入视界的,哪怕它的质量很小。
“可这不荒谬吗?”
李明都凭着自己的认知说道:
“就像昭阳一样,它们说是用来进行第一波减的。在昭阳的内部,时空的拖拽和曲率在大范围内变得非常明显,任何物质的前行都不可能是真正的真空光。可昭阳本身的等离子体也是另外的附着物。尽管这种等离子体很快就会被抛下,成为快子飞船的尾迹。”
“你说得对。”
虽然一些知识的细节错误了。
“但……我必须得走了!快跑!”
银球的身影在弦上开始闪烁,李明都在弦中连续跟着跳跃几次,直到接近了天球也没见到任何异象。
银球已经头也不回地进入到天球的内部,黑墙依旧竖立在天球的前方。天球总是被认为安全的地方,在光层以下,形形色色的各种球体漂浮与运转。
这些球体出的细微波段一路擦过了弦的边缘,借由弦的反馈,李明都也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它们观察的视线。
那些球体好像正在观察他。
“我毕竟是时间旅者。”
他对这种视线已经司空见惯,准备继续往外移动了。但移动的时候,来自素覆盆轻微的阻力忽然唤醒了他。
……怎么可能是在观察他呢?
他是在天球内部,是在素覆盆中,托视野于弦上,在近距离确实可能被现,但远距离又凭什么被观察。
不定型的视觉细胞竭力远眺,但四周依旧像是什么都没有。整个蔚蓝天幕下,只有远处一抹横空的紫色,那是伟大冲撞的余痕。渊还在不停前行
“到底在生什么?”
他的目光再度回到了天球。这时,他忽然现天球变得更加扁平了。而天球边上的黑墙也像是有所弧度一样显得弯曲。
纠结的磁场好像正在按照自己的方向扭曲整个星簇,迟钝的火焰在好一会儿才顺着时空的涟漪一起开始按照两个不同的方向流动。
一道光束借由弦跳跃的信息传播倒映在了天球崎岖的表面。李明都便提早一分钟看到了未来的景象。
接着一分钟后,明暗不定的火焰世界绽放了千万的火花,不定型的颤抖变得强烈,可怕的预感反倒让李明都的感觉变得迟钝。
一整个世界,全部的宇宙像是同时放射了光明,所有的光明沿着同一个方向经过了他、以及弦的身旁。
在无限光中,李明都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弦的形状。
不过须臾,弦表面有形的标记被彻底摧毁殆尽。其无形无相犹如隧道般时空的小孔扭转了周围的光明,使之投射到了更远处的天球。接着扭曲光亮的小孔同样被扭曲,砰的一声,李明都感觉自己被抛到了空中,身体扭曲成一条弯线。
纵使素覆盆中的自己没有任何移动,但弦本身、空间通道本身已经被推离原本的位置,不再能维持其真正应有的弧度,同样变得弯曲。
不定型的视觉细胞像是在那瞬间失明了。任何别的事物他都不能看见。他努力地想要倾听,但周围只剩下了这宇宙洪流的底噪。
在那刹那的永恒寂静中,世界在他的面前崩溃了。
银球一把把李明都牵出素覆盆中,那时的蓝球已经七歪八扭,原先完美的球体如今像是一块被捏紧的橡皮泥,到处是凹下去的与凸出来的。空间曲线的震荡并非是隔空遥控所能无视。
“到底……生了……什么?”
再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在流血。
一抹银色在他的身旁。勉强睁开的眼睛中还闪烁着先前洪流般的信息所烙下的无数火光。
火光之后才是真正的天球外壳。但外壳如今看来,状态也不很好,不该存在于这里的外界景象在曲线的翻转中径直倒映在了天空。
他再度看到了那贯穿天与地的大河。
就是这条大河刚才彻底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