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回答得却艰难。
“……他。”
“他,他是谁?”
水蓼直视着牵牛,但牵牛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就是那个人,导师知道是谁。”
“有外号吗?”
“我……我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证明你做错了这件事情?”
“典范!”
牵牛声音颤抖地大叫,却只露出他的胆怯。
水蓼分明从中听到了恳求,不再追问了。只是接下来,她抬起了自己硬质的触须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地瞧着牵牛,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堵小山。
晚期不定型类的身躯庞大,牵牛在她的面前,就像一块小石头。导师的河流在她们的身旁闪烁着荧光,好像是在静静地向前流淌着。
圆盆的外沿是蜂巢,蜂巢往下就算是内部,是极开阔的空间。在牵牛的后头,还有其他的不定型在等待。他们的蜂巢已经一一就位,在天花板到地面形成了一条不同色彩的弧线。落在地上的红色不耐烦地闪烁了一下。
“既然你说是错误,那就是吧。”
水蓼更前进了一步,低头,正面看着在地上盘作一团的牵牛:
“但这下,三个错误就变成四个错误了,好在这些错误都不算严重的事情。”
她的身体遮挡住了牵牛的阳光,牵牛一声不吭地观察着她身上的肌肤,上面所有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干净得一尘不染,但已经像是完全干瘪了。
她毫不在意地说道:
“谈谈接下来对你的安排罢。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 牵牛像是走神了。
水蓼又叫了他一声。他突然抖擞了一下身子,怔怔地看向水蓼,精神逐渐集中起来。他说: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
“我们是不是快输了?”
光辉万丈的典范忽然不作声了。
沉默是最好的一个回答。
“我知道,我的问题非常唐突,如果我散布这个消息,散布情绪,我犯的就是重罪。”牵牛说,“但是数千年前,我前往哨站的时候,发现仙女系的星流出现了大量的坏点。那意味着,不定形的世界已经采取了自我毁灭的手段……防止恒星、行星、工事及剩下的一切被定形世界接收。填冥的打击,我们完全无法应对。不定型从上到下、所有谱系的资料完全掌握于人类的手里,以致于我们必须要做出前线和中线的隔离。否则不定型和导师的存在将名存实亡。我们安插在定形中的旗子也越来越少,反倒是定形对我们的动向一清二楚。”
“从前线世界飞来的消息来看,确实如此。”
水蓼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牵牛。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于是,牵牛抬起了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典范:
“请让我去前线吧,我自愿放弃作为人格的存在。我来这里,也是做我最后的辞行。”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中线的人格未必能够适应前线的作战……”
“但前线的人格正在变得越来越少,这也是千真万确的吧?”
牵牛认真地注视水蓼:
“我知道我的很多朋友都已经永远地消失了。他们所代表的人格,注定不可能回收与重生了。”
光辉万丈的典范再次不说话了。
但牵牛仍然客气地询问道:
“我可以那么做吗?”
当时的水蓼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弯下了身子,轻轻地最后触摸了一下牵牛。然后说的是:
“谢谢你,孩子。”
“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