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男产的命令,转化成了号角声,从镇军大营中军之中传来。
听到命令的步弓手们快松开弓弦,顿时羽箭如飞蝗掠境似地,带着“丰丰”的声响就砸向安市城。
大部分的羽箭都被城上支立起来的棚牌挡住,少部分则钻过这种拆屋子做成的、外形像是大木屏风似地的半固定盾牌的缝隙,杀死、杀伤了后边的靺鞨兵。
还有个别半途落下,砸在垛堞上面,撞碎清晨凝结的一层寒霜。
“弩车,攻击城头,齐射!”
眼见步弓手齐射三轮,并不能对城墙上的靺鞨人起到太大杀伤,泉男产转而用起了另一项器械。
随着追魂夺命的号角声,藏在步弓手后方的弩车也开始威。
十几具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拉的床子弩早已经上好了绷弦,一人低着头背负床子弩的弩身来调整角度,两个人从旁握住弩身上延伸出来的小枝来让弩身保持平衡,剩下的一人则狠狠用木槌砸动了激用的钉栓。
两指来粗的特制弩箭,呼啸着掠过两百多步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这些重型弩箭可以轻易地撞碎城墙上树立起的棚牌,将靺鞨人的队形砸得七零八落。
第二轮羽箭及时地赶上去,弥补床子弩射过好造成的防守空档。
城墙上惨叫声不绝,城墙下则呐喊声震天。
“成了!”泉男产大喜过望,立刻摇动起一面红色的角旗,这是必须由他自己才能下达的指令。
因为,接下来要使用的攻城器械十分精贵,找遍整个扶余可能都没多少,而他现在手里有且仅有两具。
紧接着,随着大周军队十数年前留下的老旧攻城利器开始威,巨大的石头弹丸“腾”地一声从平地弹向了空中,瞬间就直冲天际。
数息之后,安市城的城头就传来沉闷的一声巨响,那是石弹砸穿了城楼的屋瓦造成的响动。
“放!对准敌楼!”
泉男产再次下令。
他听说过大周军队使用这种石炮的方式,除了凭借大量的石弹和麻包堆砌鱼梁大道,最具性价比的方式还是用石弹砸毁敌楼。
万一他足够幸运,一入魂,地将靺鞨人领大祚荣砸死、砸伤。这场攻城之战,说不定一两个时辰内就会收尾。
又一枚石头弹丸腾空而起,这次石头上还被抹了一层猪油,点燃之后就砸向对面的的城楼。
只不过,这枚弹丸射程稍微有些大,擦着敌楼的顶子飞了过去,砸进了敌楼后面,不知落到何处。
等了片刻工夫,两队合计近百名役夫,在扶余士兵的鞭打和呵斥下,终于合力拉动手腕粗细的麻绳,将石炮那装着两千余斤“大秤砣”再次拉到了预定的位置。
第三枚石弹被迅激,这次没有抹油——因为射者察觉抹了油之后,射出去的一瞬间有些滑脱,不太好控制轨迹——而石弹也端端正正地砸进了安市城敌楼正中心。
而第四枚石弹城头上一小段女墙,外加后面立着的两具木头棚牌一并被砸毁,整座敌楼前的靺鞨兵顿时乱了阵脚。
眼见石炮起了大作用,泉男产立刻大喜道“全军攻城,快点攻城,架设厢车云梯,抛石机前移动三百步,换上大石弹!”
然而,令其没有想到的是,城墙上的靺鞨人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很快就镇定下来。
不仅如此,他们还迅起了有力的反击,数十架床子弩同时射向了刚刚被推进向前三百步的石炮。
原来,大祚荣带领的那些靺鞨联军,之前在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安市城之后,居然也拿下了城里用于防守的床子弩——他手上的床子弩,数量甚至比泉男产还多出好几倍!
只不过,之前看到高耸的石炮时,目测了一下距离,现床子弩够不到那两个大家伙,大祚荣这才没让人亮出他手里的杀器。
他刚刚也没在敌楼里坐镇,而是一直穿着普通靺鞨兵的衣甲,趴在城头角落观察泉男产的攻城指令。
等到现石炮被向前挪动了一大段距离,城墙上的床子弩可以命中它们,大祚荣立马让人把床子弩推到垛堞旁边,瞄准了石炮开始集中射击。
而且,他用的还是火箭。
在数十架床子弩炮的集火下,终于有一具石炮出了问题,床子弩射出的火弩箭点燃了悬臂,同时很快烧断了上面几根拉得很紧的绳索,那高高悬起来充当“秤砣”的、两千多斤的大石头块,一瞬间就坠落下来,将附近惊慌失措的役夫们直接砸成了肉酱。
石块的猝然坠落,还令石炮射摆臂猝然绷紧断裂,弹飞出去的摆臂又砸死了几名倒霉的扶余士卒。
“救救我!”
被压在木制横梁下的士卒大声求救。几名勇敢的同袍跑上前去,可还没等他们施以援手,又一轮床子弩的射的弩箭倏尔间便破空而至,将这些人也一并射穿。
已经有很多年没打过硬仗的扶余镇军大营士兵哪见过这阵仗,再加上,他们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扶余都城常备军本该具备的荣誉感,所以一时间恸哭声不绝于耳。
就在这时,“绿眼狼”泉男产也跑了过来。虽然已经几个老军匠用项上人头保证,这石炮只要赶紧熄灭火焰,核心的几块只能由大周出产的弹簧钢片不受损,其实修理、修理还能恢复如初。但是他一听到那些哭声,整个人还是烦躁得怒火攻心。
他直接拔出自己的蒺藜骨朵,连续砸死了好几个脸上带着泪痕的镇军大营士兵,用酷烈且残忍的手段令哭声迅消弭下去。
“哭什么哭,在哭老子就扒了你们的皮!”泉男产大吼着,“快点让厢车云梯搭住城头,大军蚁附攻城,我就不信那些靺鞨野人能比咱们人多!”
他这倒是预判的没错。
大祚荣手底下的人肯定没有镇军大营的扶余人多,论起装备、训练程度,那些原本其实就是些稍稍武装起来的部落男丁的靺鞨兵,肯定也比不过后者这群职业士兵。
然而,泉男产之前虽然上过战场,但是根本就没正经打过攻城战。
他根本不清楚,攻城战有多么难打,真要是打起来攻城的一方要迎接何等惨烈的战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