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儒家有很多偏见,认为我们执着繁文缛节,愚忠愚孝;认为儒家的修行,有很多鸡肋地方。尤其是儒家的一阶【开蒙境】,在跟其他家弟子在比斗中没有任何优势。”
“农家一阶,就可以操纵植物,名家一阶,就初识言灵之术。更别提法家的规则法令,和道家、阴阳家的借天地气了。”
“儒家弟子,在没学礼、乐、射、御、书、数前,好像就是个只会背书的书呆子。”
翟子瑜说:“擂台比武的时候,难道给敌人吟诗一,感化对面吗?”
他有意和施溪拉近关系,诙谐地开了个玩笑。
反正翟子瑜是越看施溪越满意,含笑看着这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
“这当然不可行,所以儒家术士,其实是二阶【琢玉境】才开始有力量。”
“那些人也都猜错了,儒家修行,一切的克己复礼,一切的美名威望,到头来不过为‘权’一字。”
“先君子,后入仕。因此,儒家四阶是【相国境】。至于成圣的【朝闻道】境,施溪,你不妨猜猜,是闻的什么道?”
施溪还真想了想。朝闻道,闻的什么道?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道吗?还是说君子慎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跟儒家相关的道,好像都会和忧国忧民、淡泊名利有关。
可翟子瑜仿佛看出他所想,笑了下,说出了一个施溪有些诧异的答案。
翟子瑜笑说:“施溪,儒家的【朝闻道】,是朝闻王道。”
施溪:“……王道?”
翟子瑜:“嗯,王道。礼乐是用来约束道德,可你拿什么约束呢?你想做圣人的前提,是你手中得有权,不然你充其量就只是一个善人。”
“王道,你不需要成为‘王’,但你得有让人俯称臣的权威。所以儒家有两类人,要么是真的入仕相国,拥有权力;要么德高望重,拥有威望。而儒圣,两者都需要具备。”
翟子瑜捡了根地上的木枝,他在空气中,随便比划书写了些什么。
手腕一转,袖子一挥,那一行淡金色的书文,竟然轰隆将远处的一座山推平。
他拍手,轻描淡写道:“如果说,农家的术力来自万物生灵的话;那么儒家的术力,来自于人。”
“来自几万年来,尊卑等级、道德礼教渗入人心后,每个人共同的思想。”
施溪听完他的话,看着前方那顷刻间灰飞烟灭的山,若有所思。
他终于知道了,儒家术士毁天灭地的力量源自何处了,也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执着于要立一个帝王了。
穿越前的历史书上,【儒家】是天子为了稳固统治,才被推崇的的,先天子后儒。
可在这个异世不是。这个异世,人作为万物之灵,他们的思想、敬畏,就是力量。就像供奉神祇的香火庙,以信仰为食。儒家需要这种绝对的思想控制,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帝王。
而且儒家建立之初,想要这种控制,本意也是为了约束人和人之间的道德关系,创造太平盛世。所以他们并没有大逆不道,他们自己都在规则内,对帝王忠心耿耿。
施溪想到一点,好奇:“如果儒家成圣是顿悟王道的话,那你就更不该让云歌消失了啊。”
翟子瑜笑:“会有下一个云歌的。”
施溪疑惑:“你还想创造一个类似卫氏一样帝王家?”
翟子瑜摇头:“不,我不想。”
他非常平静地跟施溪这个卫国世子,讲自己疯狂的思想,微笑说。
“我前面不是说,我觉得儒家需要做出改变吗。”
“他们忠君忠出魔怔了,忘了一开始,是儒家需要一个天子才立天子的。”
“如今彻底废了帝室,也挺好的。圣人学府一直有督国之名,却无督国之实,如今可以直接督国掌权了。”
施溪:“……”
到底是谁说罗文遥离经叛道的,罗文遥跟翟子瑜比起来,真是纯良可爱的像个小绵羊。
不过,翟子瑜只是剑走偏锋了点,他修的君子道,本质只是为了儒家展得更好、为了卫国更好。
施溪跟翟子瑜聊了一通,还真是获益匪浅,了解清楚这个异世儒家的本质后,他莫名有了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些约定俗成的关系伦理,那些心照不宣的尊卑等级,原
来开始就是一场绝对的精神控制和思想献祭。
怪不得儒家是诸子百家里的主流啊……
它能够动用的,是自古以来,不光卫国,还有其他四国所有家,包括圣者在内的,一切有关“人”的力量。
儒家,从来不淡泊名利,也不局限于诗书。
从“入仕”开始,就注定了它与权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