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是马不停蹄的葬礼。
爷爷的年纪算喜丧,他一辈子结交的旧友亲朋无数,杨家几兄弟在这件事上难得齐心统一了想法,必须大操大办,风风光光。
陈默住进了爷爷生前住的宅子,留下整理遗物,没有参与操办的过程。
遗物里,陈默看见了这几年每年老人生日和自己的合影,都被单独保存好好安放着,看见了老人随手留下的手记,诸如:孙子今天提醒了什么,有点啰嗦。诸如:别忘记告诉张嫂,给小默留宵夜,他今天加班。
大部分竟然都和自己相关。
点点滴滴,将这几年的时光化为实质。
最后告别那天,是个雨天。
陈默一身黑。
墓地里的人来来去去,走了大半,陈默打着伞,始终站在墓碑侧前方没有挪动。
他看见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石碑之上,在密密麻麻的后代当中,不算显眼。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上。
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陈默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石碑说:“高中那会儿我就从杨家离开了,可直到今天,我才算是真正和杨家没有了关系。”
陈默突然就有了倾诉欲一样,长时间没开口,让他声音有些哑,继续说:“只是这个过程比我以为的要久,也比想象中要难。”
“你面对得很好,一直都是。”席司宴肯定,他伸手拿下陈默手里的伞,把他那把挪一半遮到陈默头上,看着他说:“还有你父母挽回关系的态度很明显。他们在山脚等你,不过我知道你不愿意,已经替你拒绝了。”
陈默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
席司宴丢下了那把多余的伞。
伞仰倒溅到了泥里,任由雨水冲刷,渐渐积蓄起带着污泥的水。
席司宴看了他许久,在说出那句:“在你原本的人生里,爷爷是不是早就离开了?”的问话,陈默突然就想起了那段早已远去的一生。
那个自己,从出生就注定了结局,人生如同一场漫长潮湿的大雨,没有什么雨过天晴。
连隔着轮回的他自己,都要把他忘记了。
忘记了高考那天的雨有多大。
忘记杨家别墅里常显拥簇的后花园。
忘记杨氏集团那栋大楼的冰冷。
也忘记了最初,榆槐村那条走向转折的路。
“是。”陈默说。
闪电劈开天幕,雨更大了。
席司宴的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释。
自己都能重新来过,他知道了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离谱的。
陈默甚至没问他时间,走上前一点,取过席司宴手上另一把伞放下去,让所有的一切彻底暴露在白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