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家宴另外几家宋家旁支66续续来了,雕花铁门缓缓打开,一辆辆豪车鱼贯而入停在宋家大院的喷水池旁,宋载行心不在焉地跟宋载源在内宅门口迎接那些叔伯。
两兄弟好整以暇的站着,颇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味道。
“老子最烦过年,咱哥俩迎来往送跟个小门童似的。”宋载源抬眼点了支烟,随手把打火机递给宋载行。
“小时候不也这样吗?”宋载行没接,淡淡道。
“今儿来的这些老头子,没少给我出难题,那些个沾亲带故的都领到面前要我照顾,帮忙,真他妈把我当人物了,见天儿的跟我耍心眼,我这也难啊……”见到宋载行眼里的笑意,宋载源又道:“还是你小子精,难事儿都让哥哥我去做,你自个儿闷声大财,不管这些闲事儿。”
宋载行揶揄道:“宋局,你那是铁饭碗,我小本生意比不了。”
“你这臭小子。”
说着话,一辆加长轿车经过安保后停在庭前,宋载行睨一眼车牌,肘部轻戳宋载源道:“是二叔公。”
老爷子在自家陪护的搀扶下走上台阶,宋家两兄弟连忙几步跨下去左右搀着,“二叔公好。”
“二叔公好。”
二叔公这两年身体不好,黄土埋到下巴颌,懒洋洋应了两兄弟,由他们搀着自己进屋。“怎么的,前儿听说我老嫂子病了?”二叔公问。
“我奶奶那是小毛病,没什么大碍。”宋载行滴水不漏地回话,老太太这些年不肯示弱,身子不痛快也强撑着见客。她说过,你但凡势微,总有人想踩着你上去。她现在是宋家的主心骨,她在,宋家就不会乱。
“小叔,你瞧这个!”
墩儿拿着个毛茸茸的小仓鼠跟几个小孩在后院玩,瞧见宋载行以后献宝一样的扑过来。小胖子跑起来摇摇晃晃的,此时宋仪卿正好从大厅走过,伸手扶住了墩儿。
“慢着点。”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宋载源见状轻咳了一声,看着他儿子,语气有些不太自然:“宋思威,跟你小姑打招呼。”
“小姑好。”墩儿听了他爹的话,把小仓鼠好好捧在手里,朝宋仪卿微微鞠躬:“小姑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宋仪卿淡淡一笑,宋载源教孩子自有一套,再瞧不上她也能把面上敷衍过去。
“源哥,湛哥,新年好。”她说。
“什么时候回来的?”宋载源打量她一眼,记得是跟她那个妈一样送出去过年了的。这聚会的档口回来了,等下二婶瞧见她,指不定怎么添堵呢。
“今早。奶奶染恙,就回来了。”
宋载源点头,“还算有孝心。听说二叔打算让你到公司跟着见习?”
“是,爸说让我学点儿东西。”宋仪卿浅笑。
宋载行的眼睛宋仪卿身上带过一眼,就一眼,宋仪卿感到脊骨一丝冷意。
三兄妹还在厅里站在,有个佣人过来叫他们:“源哥儿,老人家说离开饭还早,请你们三去陪她打打麻将呢。”
宋仪卿如释重负的离开这里,率先朝里厅走去,昂挺胸穿过里屋宋家那些三三两两坐着聊天,眼神复杂怪异的所谓亲戚。他们打量她,议论她,无外乎都怕得罪岳家而站在岳女士那边,讨伐她跟她妈。宋仪卿已经习惯了。
宋载行脑筋好使,打牌总是赢,今天为了哄奶奶开心,故意输给她,惹得老人跟小孩似的喜笑颜开,牌桌上,祖孙说着话,宋仪卿就垂着眼听他们说,很少插话。她这是谨慎惯了,老太太全看在眼里。
这时候保姆端了水果进来,老太太扫一眼招呼他们道:“昨儿有人从云南送来的黄金果和龙贡,我尝了还不错,你们吃点儿。”见孙子孙女都乖乖吃了口水果,老太太满意地眯着眼:“湛哥儿,上次给你说的那事儿,我可是动真格儿的,过几天你就见薛老家那小孙女儿去,地方我都跟人家家里说好了。”
“诶,我们家是男方,确实得多主动点,别让小女孩拉下脸来不是。”宋载源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醋,被宋载行冷冷一眼瞥了回去。
“嘿,瞪我干嘛?宋小湛我告诉你,真要跟薛家成了,你身边那些个莺莺燕燕不抓紧遣散咯,免得给人薛小姐委屈受。”
“源源说得对,别跟你爸似的。”老太太叮嘱道。儿孙们的风流事她一般不插手,别闹到眼前就行。
“知道了,奶奶。”宋载行打出一个二万,看上去心不在焉。
桌上只有宋仪卿知道他跟Zoey的事,她听了眼皮抬都没抬,宋载行越觉得她是个波澜不惊的人。
中途宋载源有事下了牌桌,老太太牌瘾起了,唤了另一个小辈来替他的缺,宋仪卿依稀记得这个人,是某位叔公家的孙子,真正纨绔,总想着一步登天的二世祖。一上来就跟宋载行套近乎,一脸好奇问道:“湛儿,我听人说蓝鲸项目那块地在你外祖家手里捏着?”
“三哥有兴趣?”宋载行单手码着牌,微眯着眼,嘴角的笑根本不达眼底,那是一种敷衍的,从小就修炼的,客套的笑容。
“你从你舅舅那儿得什么消息没有?放给谁啊?”那人已是急不可耐,闻到一丝钱的味道都不会放过,看得宋仪卿想笑。
她知道宋载行心里瞧不上这个刘阿斗,在拿人家逗闷子呢。
“三哥说笑,这种招标的内幕再亲近我舅舅也不能对我说啊。不过我这还真有块地啃不下来,现在也不确定,要是你真有兴趣我倒可以……”宋载行笑得从容,不像有假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总有让人信服的魅力。
“我真想拿……我还想着,手里有几个闲钱,跟着你玩也能少被我爹骂不是。你小子,别不带我玩儿啊!”
“都是自家人,兄弟有路子自然不会让外人把便宜捡了去,三哥放心。”
“好兄弟!”
宋仪卿暗自笑,她见过不少被宋载行卖了还帮他数钱的人,都想借着他手里的关系捞便宜,最后玩得裤衩都不剩。这么上赶着送钱的,还是头一次见。
反观自己这位哥哥,自己对他只有一个结论:得体聪明上进,虚伪冷漠自私。
都是褒义。
晚上的家宴好不热闹,宋家排得上号的人物都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大伯被自动围在中心圈,他是老宋家从政一脉位置最高的,如今宋载源也稳定下来,爷俩身边不乏刻意亲近的。宋载行的婚事也是饭桌上的热门话题,薛家的有意示好让老太太放心不少,席间多说了几句,亲戚们也很满意,毕竟是门当户对,金玉良缘。
宋仪卿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饭,她知道自己在这环境里有多么格格不入。觥筹交错间,看到她爸被晚辈们敬着酒,这一屋子人和谐温情,所有人都春风得意。
想到她妈正一个人孤零零过年,宋仪卿突然有些不痛快,放下筷子退了出去。
前庭种的磐口腊梅开花了,在院外灯光的投射下生出清冷孤寒的美,这是岳女士喜欢的花,她是女主人,她喜欢,宋家就可以种得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