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福安公主托着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胳膊,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衬得她小小的,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娃儿。
应天帝心中不禁柔软了几分,他轻声道“这定不是柔嘉第一次欺负你,为何不告诉父皇?”
福安公主眼眶微湿,低声道“萱儿自小便没了母后,那时萱儿年纪太小,对母后一点印象都没有。”
“柔嘉说母后曾经犯错被父皇打入冷宫,父皇厌弃母后才让她住偏僻的漪兰殿,父皇也同样讨厌萱儿,不会为萱儿撑腰。”
“萱儿知道父皇喜欢柔嘉,所以萱儿不敢说,害怕父皇更加讨厌萱儿!”
萱儿!应天帝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福安的名字是楚瑾萱,所以琴儿在世时唤福安萱儿。
想起姚皇后,应天帝的愧意更甚,他柔声道“萱儿以前都忍了,这次为何来找父皇告状?是为了萱儿的客人吗?萱儿的客人是谁?”
提到谢清漓,福安公主微微一笑,柔声道“那客人是萱儿昨日惊马时的救命恩人,静安侯府大小姐谢清漓。”
“若不是她,萱儿要么从狂的马车上摔下,像沉星一样命悬一线,要么被梁彦齐算计成功,大庭广众下被他搂抱,最后被迫嫁给他。”
“所以萱儿很感激漓儿妹妹,也很喜欢她,萱儿已经将她当成最好的朋友,自然见不得柔嘉那样折辱她!”
她语气微顿,目光楚楚看向应天帝,哀求道“父皇,不若父皇也给漓儿妹妹封个郡主当当!这样她和柔嘉身份相当,即便萱儿不在她身边,她也不会被柔嘉欺负了去!”
应天帝敲了敲福安公主的脑袋,轻笑道“萱儿以为赐封郡主像穿衣吃饭那样容易吗?”
福安公主眼中希冀的光芒渐渐黯淡,低声道“父皇,萱儿知错了!”
应天帝不忍看福安公主那双黯然失色的双眸,温声道“父皇想想别的办法,定不会让萱儿的朋友再被欺负。”
他不由得被勾起一丝好奇,听说姜慕雪寻回的女儿不过是一个村姑,为何他的一双儿女都如此维护此女?
……
盛京城城南的贫民区,这里房屋破旧不堪,道路狭窄泥泞,各色人等鱼龙混杂。
谢清瑶一身素色衣裙,头简单挽起,只戴了两朵小巧的珠花,她的头上戴着一顶幕篱遮住了容颜,步履匆匆地跟在小桃身后,不时警惕地东张西望。
今日一大早,花嬷嬷便满面笑容出了门,她定是又去看她的乖孙宋天宝了!谢清瑶便趁机带着小桃偷偷溜出了侯府。
小桃如今俨然已经成为谢清瑶的头号心腹丫鬟。
自从谢清瑶得知了她的身世,便开始防备花嬷嬷,但瑶芳阁的丫鬟都是花嬷嬷亲自挑选调教的,谢清瑶又常常对红裳等人非打即骂,红裳等人定是对她心存怨恨,谢清瑶并不放心将那些隐秘之事交给她们办。
而小桃刚来瑶芳阁不久,谢清瑶非但没有打骂过小桃,还常常赏赐她,引得红裳等人对小桃极为嫉妒,常常抱团排挤小桃,小桃在瑶芳阁越孤立,自然更加依赖谢清瑶。
今日清晨,谢清瑶带着小桃躲开红裳等人,悄悄来到城南寻找谢清柔。上次小桃出府寻找秦碧彤母女,现她们在城南的贫民区落了脚,靠给人浆洗度日。
三皇子有惊无险度过了那场危机,四皇子却已一命呜呼!谢清瑶意识到,三皇子能如此逢凶化吉,定是极有手腕的,谢清柔的话大概率是真的。
两人好不容易找到秦碧彤母女落脚的院子,却见院中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陌生男子,并不见秦碧彤母女的身影。
小桃大着胆子上前搭话道“这位大哥,请问前几日住在这里的那对母女还在吗?”
男子眼神猥琐地在小桃身上上下扫视,色眯眯笑道“姑娘问的是那对细皮嫩肉的母女啊?跟大哥进屋,大哥告诉你……”
小桃吓得脸色惨白,她默默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不,不必了,我不找了……”
男子的目光紧紧追着小桃,顺着小桃看去,他突然看到站在小桃身后不远处的谢清瑶,虽然幕篱遮住了面容,但只看那窈窕身段、曼妙身姿,定是大户人家养出的小姐,再看她的那身打扮,像是偷跑出来的。
感觉到危险,小桃飞快跑出院子,拉住谢清瑶便在泥路上飞奔起来。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暗道爷爷今日撞了大运,他大声喝道“小娘子且慢!”接着便快步朝前追去。
谢清瑶跟着小桃一路狂奔,心中的惊惧达到了极点,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暗恨老天为何待她如此不公?她原本过着安稳富足的大小姐生活,每日的烦恼不过是如何作出更精彩的诗句,怎样绣出更精美的绣品,如何搭配更好看的衣裳饰……
但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恰如此刻,她正被如此低贱猥琐的下等人追赶,用从不曾有过的度逃命,犹如一只仓皇奔逃的羔羊!
小桃也不熟悉这里的道路,两人一路横冲直撞、慌不择路,在即将被那男人追上时,拼尽全力冲出了一条小巷,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三三两两的路人行于其中。
两人飞快冲到大道上,那男人在巷子口探了探头,暗骂了声晦气,转身向巷子深处走去。
劫后余生,小桃忍不住喜极而泣,她拉住谢清瑶,谢清瑶却脸色惨白跌坐在地上。小桃急忙蹲下查看,谢清瑶的右脚扭伤,已经红肿。
小桃抬头四顾,现巷子里的男人不知为何去而复返,定定地盯着她们,她顿时吓得眼泪簌簌落下。
恰在此时,一辆马车从她们身边飞驰而过,不过片刻后,又退了回来。
一名年轻男子掀开车帘,温声问道“两位姑娘,可需要帮忙?”
谢清瑶微微抬头,惊讶地瞪大眼睛,车上的男子竟然是为秦碧彤母女看诊的太医韩隽。她的心中又惊又喜,轻轻掀开幕篱的薄纱,柔声唤道“韩太医,竟然是你!”
韩隽也不由得一愣,眼前的女子面色苍白如纸,眼眶中蓄满泪水,仿若一只柔美脆弱的栀子花,与当日侯府门口初见时明艳张扬的模样截然不同。
韩隽的心房仿若被撞击了一下,“砰砰砰”狂跳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