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搬啊,搬到崆岭滩下面,船过了崆岭滩再装上船。”祖江生一边仔细地点着竹篙一边道。
“就是请那些纤夫?”朱文琅一指对面那排成一队正在拉纤的纤夫,远远看去,那一队的纤夫已只有芝麻大的小点。
“对,就是他们,给西去的船拉纤,给东下的船搬东西。”祖江生点点头。
“哦,崆岭滩这么难过啊?”
“是啊,要不然怎么又叫‘空聆滩’呢,我们当船工的,到这崆岭滩,都是提心吊胆寒毛直竖的,就因为到了这鬼地方,得看阎王爷的脸色,指不定哪一回就喂了鱼虾了。”祖江生笑道。
那船已是越行越快,祖江生也越来越不敢多说话,忙不迭地用竹篙两边乱点着。
朱文琅看着一块块巨石不断从船边滑过,有些甚至离船身边不到一丈,也是暗暗心惊,心想这崆岭滩果然名不虚传,真不负这“鬼门关”之说。
“我们这船如何不走江心,靠着左边走?”
“靠这边的石头少些。”祖江生百忙之中仍是答道:“那边石头多,只是因为有河岸可以走纤夫,所以西上入川的船都走那边。”
“他们不怕石头多吗?”朱文琅奇怪。
“他们的船慢啊,纤夫拉着走,不像咱们,顺着水往下,船快,停不下来的,最怕暗礁石头。”祖江生一边撑着竹篙,一边耐心解释。
只见那水流越是急促,带着客船不住地往前急奔,江面已不足百丈,前头激浪翻滚,不时总见一块块巨石在江中露出半个头来。
祖江生奋力撑着竹篙,点得客船不住地左右乱窜,在巨石缝隙之中穿行。坐在船舱之中的唐玥紧紧地抓住船板,被带得左右乱晃,坐都坐不稳,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船舱中的甲板之上,才稍稍好些。
朱文琅拿着竹篙,也在不住地死盯着水面,时时准备将船撑离水下的巨石,以免撞礁。
祖江生左支右撑,费劲地撑着竹篙,忙得满脸通红,身上一片透湿,已分不清到底是累得满头大汗,还是激上来的江水。
只见前头江面上露出三块黑黝黝的巨石,中间一块巨石巨大无比,高约五六丈,宽十丈有余,便如一座小山一般,有如一只猛虎一般卧伏江心,左右两边不远也有两块巨石,虽没有中间这块大,却也是罕见的大石,江水冲在那三块巨石之上,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激起数丈高的水浪,巨响震耳欲聋。
这便是这崆岭滩中最为出名的“三石联珠”了,其下乱石暗礁,犬牙交错,锋利如刀,致使航道弯曲狭窄,恶浪汹涌,行船稍一不慎,就会触礁沉没,船上之人尸骨无存,万无幸理。
忽听得“喀喇”一声,祖江生站在船头一个踉跄,手中长长的碗口粗竹篙已是从中弯曲,断折成了两截!祖江生大叫一声:“不好!”那船已是朝中间那“大珠”直冲而去!
朱文琅见状大惊,大喝一声,飞身跨上数步,将祖江生一扯,摔在身后的甲板之上,自己已站上船头。
只见那大珠巨石上刻着三个巨大的大字“对我来”,涂着殷红的朱砂,便好似三张血盆大口,在对着客船狞笑,准备吞噬那直朝自己而来的猎物!
那客船顺着水流直冲那大石而去,朱文琅死盯着大珠巨石,见靠近到十余丈之处,手中竹篙猛在旁边水下的石上一点,船头已是稍稍偏离了一些方向,直瞄准那大珠巨石旁边的空隙而来!
“公子,使不得!对准大珠。”祖江生坐在甲板之上不及站起,见状惊得大叫。
那船已是如离舷之箭飞快地靠近大珠巨石。
“完了!”祖江生哀叹一声。
朱文琅看着客船直对着大珠巨石一侧冲去,暗自得意,想着这一关总算也差不多过了。
谁知便在此时,水流在旁边那块大石上一冲一回,方向突变,船头微微一转,竟被水流带得直朝那巨石冲去!离那大珠巨石已是不足三四丈!
这一下大出朱文琅意料之外。
原来这“大珠”的岩石上刻着的“对我来”三个大字乃是前辈船工趁着枯水时节上石刻就,再涂上丹砂。沿江而下的船行至此,必须朝着“对我来”直驶过去,方可顺着水势产生的回冲之力而避开大珠巨石,若是避它而行,被巨石旁边的水流反激带动,反而会直接冲到那大珠之上,触礁沉船。
此乃数十辈的老船工们以血肉集下来的经验,特意刻在巨石之上指导来船。朱文琅从未到过这三峡,如何知道这等情事?只道仔细盯着巨石,预先将船头略略撑开,避开大珠,便可通过这“三石联珠”,此时却被那湍急莫测的水流带得迎头直朝那大珠撞去。
坐在甲板上的祖江生看朱文琅居然想先行避开大珠,不及阻止,那船已近大珠三四丈,心知此番在劫难逃,绝望地闭上眼睛,闭目待死。
朱文琅惊出一身冷汗,那大珠巨石黑黑的影子已是迎面扑来,如同一只巨虎般张开大嘴,便要吞噬这条送上门来的客船。
说时迟那时快,朱文琅大喝一声,双手把住竹篙,急一点,顿时点在那大珠巨石之上。
这一点朱文琅已是用尽全力,第九层的养生篇内力运出,竹篙上都贯注了一股绝大的真力,点在那大珠之上,居然插进石中数寸!
朱文琅脚下一个千斤坠,身形用力向下一沉,“喀喇”一声,已是踏破甲板,踩进甲板下的底舱,双脚便如一根柱子般嵌在那甲板之上!
朱文琅牢牢地把住竹篙,用全力向外顶去,这一顶已是力如万钧,就算是座小山都得给他推得动了。
只见那碗口粗的竹篙一下子几乎弯成了弓形,那急冲着那大珠巨石而去的客船却是硬生生地被推开五六尺,船头一偏,已从大珠巨石边擦身而过,相距大石居然不过一尺!
船行急快,还不容朱文琅反应过来,只觉手中一股大力拉动,那牢牢嵌在大珠巨石之上的竹篙一下崩直,竟然将朱文琅的身子挑了起来,双脚离开甲板,留下两个窟窿。朱文琅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向上抛起。
坐在船舱中的唐玥一声惊叫“琅哥!”,只见朱文琅的身子被竹篙抛起数丈,堪堪正要下落,但那客船已是随着水流急而下,看朱文琅的身形,等他落下之时客船早已过去,脚下已是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