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太师密旨,各存隐情剑圣赦囚
源海城,源江边,水岸俱寂。下弦的月牙斜挂在混沌灰蒙的天空,大地及一切景物都处于一片朦胧之中,薄雾覆岸,朦锁大江。约距黎明前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时,一个人影时隐时现穿过那影像模糊的杨柳树林,便出现在这极其寂静的江岸草地上。行者脚步匆匆,来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一处渡口边。
此人形态装束犹如女鬼,腰捆一根草绳,先警觉地环顾了一下目可视及的四周。然后,对着夜幕中模糊状态下,轻浪微波里起伏着的唯一一条孤独的小舟船,嘴里出女人的声音“春江横渡,源海城,晋美。”
片刻过后,舟船舱篷里一个极其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头是岸,‘清风轩’,恒汉。”
岸上的这个人,就是‘花丛馆’里的那个草绳妹,东郭晋美。她(他)目视着雾中弱弱月光下,拴缆在江岸边的那一叶小舟,声音比先前提高了数分“令在此,来接。”
只见一个黑衣人轻展猿臂,纵身踏雾由小舟跳滑到岸上。他借助于惯性力上前两步,随即弓腰抱手说道“主人,你的老奴,恒汉前来接令。”
东郭晋美将手里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随即往前一递,以上对下语气指示道“恒汉听令!差信只你一手,回‘清风轩’,亲交于任风。”
恒汉表现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双手将信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开口回应道“老奴接令,即刻回‘清风轩’。”说完后,身体微转,几步就来到草地上独一无二的二尺高木桩边。他伸手解开缆绳,快连走带挽绳索,脚步刚到水岸相接处,便飞身就蹿跳上了小舟。随手将绳索扔进摇晃的舟舱内,操起双桨,用力划动起来。刻时,这艘小舟就消失在极度朦胧的江面之上……
岸上的东郭晋美,暗自微微一笑,扭身如同个缥缈游荡鬼魂一样,在夜色笼罩不断侵蚀岸林的雾中,缓缓向杨柳林走去……
雾朦锁长空,水波吻轻舟;晨光破夜幕,喜鹊闹枝头。云雀岛的码头边,急急而来的一叶小舟还未停稳,那条缆绳就好像扑食的蛇头,瞬间由舱内而出,吸向岸边的一个木桩。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也随之,从小舟飘跳到了码头上。
码头上有几个值守巡查的‘清风轩’弟子,他们都认识这艘特殊的小舟,对这个小舟上的人,更是惧怕。他们不管位于明处或暗中,全都默不作声,任凭黑衣人向那‘清风轩’堂主的住处飞奔而去。
恒汉的度极快,霎时,就来到了院子里,他根本不理会在大厅门边守卫的两个小弟子,步履前冲的同时,手抓铜环扣用力右旋,将门打开后,就进入了大厅。他冲着任风住的内室喊道“恒汉拜见任堂主,急送晋美亲旨……”喊声在清晨寂静的大厅内,数次回荡着……
任风有个早起的习惯,此时也就刚刚睡醒,听到恒汉的声音后,不由得惊了一下。他于内室中,边穿裤子边赶紧回应道“知道了,你稍候片刻。”已经穿上裤子的他,又急三火四披上一件上衣,就推开了内室的门,手里还在忙不迭地系着那盘龙扣子……
恒汉前行几步,双手将信递了过去“这信是她(他)本人亲自给我的。”
“噢!”任风脸色沉重,伸手将信接过来,嘴里轻声应着,表示已经知道了这封信的重量。
恒汉完成了东郭晋美交代的任务,自己又不能在云雀岛上久留,立刻在后退步中拱手道“任堂主,在下告辞了。”说完,就转身快步走出了大厅。
任风手里拿着恒汉送来的信,心脏在突跳着。这东郭晋美究竟是谁,他到现在也搞不明白。按照那魏太师的指示,见到此人,就如同见到他本人。可新的问题又出来了,这魏太师是谁呢?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的呢?那个天天坐在源海城官府里的魏太师,大多数时间并不是他本人,但有的时候,还真是他本人,没人能分得清真与假。据说在那城西御屏山猛兽园里,常常出现的那个魏太师也不一定是真的。因为有时,同时两地或三地甚至于四地,都有那魏太师的身影。你能知道哪个戏班子里,临时去唱戏的是魏太师吗?那坐在太师府里的是谁?那御屏山猛兽园里的又是谁?那‘花丛馆’里的草绳妹,东郭晋美又是谁……太多太多的相同身份,不同的身影,不同的装束,亦男亦女,忽老忽少,使所有的人如同雾里看花,沧洋海市蜃楼一样……不过只有一点,其手下为数不多的高级人员,还是可以区分清楚的,那就是他的亲笔书信。就这东西不存有虚假,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只能靠这一点来辨别。他这字具有较强的特殊性,别人就是冒充仿造也必定会露馅。
任风手拿着信封,走出大厅来到院子里。此时,晨曦早已将夜幕拉开。他走过那几排高大的青砖灰瓦房,穿过一片树木环绕的开阔地,就来到岛上高高的礁石顶部,走进那个八面玲珑悬挂着‘清风轩’牌子的亭子里。他先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将那信封撕开,抽出一张没有一个字折叠着的纸张,就将这张纸揣入怀中。然后,就俯着身子将亭子中间那个很大的石桌,用力向前推去。随着石头与石头‘隆隆’的摩擦声,石桌向一边移动过去,原先石桌位置的下面,就出现了一个暗室通道。他顺着通道走了下去,摸索着,来到前面的一堵石壁边,手继续摸着石壁,找到了熟悉的标记后。他将怀里那张纸掏了出来,把那信纸平贴在标记处,摩擦数次后。立刻,白纸上出现了几个血红的文字令尔率部,灭‘喝墨堂’,务尽,无赦,。
令,简洁明了。任风现在面对着这指(旨)令,深知其重要性,这的确是魏太师写的,无论字体还是语气都能证明,但最能证明的就是这面墙,只有它才能显现出这封真信的内容来。唉!看来又要开战了!在内心已是非常清楚,这将又是一场血战。他不敢怠慢,即刻回到亭子里,将石桌重新推到了原来的位置。
魏太师之所以下令让任风去灭‘喝墨堂’,这里面是有一定原因的。‘喝墨堂’掌门人千盅壶,一次到源海城‘红门楼’看戏。正好赶巧,魏太师那天也来了兴致,自己打扮了个女戏子,就来到了‘红门楼’,婀娜着莲步直接就进了后台,顺手十两银子就飞到了化妆台上,带着诱惑力的响声顿起。戏班子里面的众人,只有惊喜,没有惊吓。晓得能到戏班子里,不做打情卖笑生意,往外甩大银子的,就一个人,那就是魏太师。不管今天这个人是真是假,只要这银子是真的就行。你不就是想上台去来那么两嗓子吗?这好说,满足你,你唱这几句送的银子,我们能吃好几天。这要比戏班子唱三天挣得还多,大伙都偷着乐呐。
千盅壶刚进入戏园子坐定。魏太师就扭着水蛇腰走上舞台来了。他边走边刻意扭动着身子,散出十足的妖气。千盅壶坐在前排的茶桌边,一看这妖魔,那妆化得那么浓,香粉抹了有铜钱厚,顿时,一种恶心感就涌到嘴边。他一口茶水没咽下肚,却从嘴里喷出来。老妖魔,你怎么还不死呢?活得都成了精了!源海城有你这个大魔头,永远没个好!其实截至今天进戏园子之前,千盅壶也就是知道了些,关于魏渊一些道听途说的肤浅皮毛传闻,自己从来就没和魏太师打过交道,根本就没触及他本人的一瞬之面。别说他,就是那各地的高级官员,也很难见到他的真容。
随着乐声,迈着戏台步,走到戏台中,刚想开口唱戏的魏太师,看到下面这个人嘴喷茶水。立刻,脸色就变了样。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的地盘、我的天下里蔑视我。你会喷水?那我还会吐唾沫呢?他一向不按规矩出牌,可以说是张嘴就来,随口即唱,根本不管乐与音相不相对。今天更是有恃无恐,想让台下喷水那人知道,戏词也是能唱死人的。他怒眉上挑,眼含利剑,篡改着唱词,用肺腑的功力,含沙射影地唱道“啊……呀……呸……呸……你这个负心汉,天打雷劈,奴家的幽魂也缠死你。从今起,你走你的窟窿桥,我走我的阴魂道……”
千盅壶越听越坐不下去了,感觉告诉他,台上这个人,就是那传说中的魔鬼妖人魏太师。这个该死的千年老妖魔,专放那没味的屁……他不愿再听下去,立刻抬起屁股,就走出了‘红门楼’这个戏园子。
台上的那个魏太师一看,人跑了。他也就没兴趣再继续唱下去,便赶紧匆匆收场,下了台。其实今天台上这个人,还真不是那真正的魏太师。是个真魏太师雇的假替身,让他去冒充自己现身的。不过这家伙还真矫情,来个假戏真做,竟拿自己当了一盘大菜了。为逞一时之快,回去后就有点后怕,在交差时,怕喜怒无常的主子制裁他,这些事也都没一五一十地禀报。那真正魏太师,也就根本不知道这‘红门楼’所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