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确实很像……但是——”
“但是你回到了一模一样的环境中。”施无弃说,“我知道你的疑虑。毕竟,地狱和人间的景色相差甚远,也并不存在一模一样的人。因此,两边的没有对证的。你不一样。你说你认识的、见过的,都是已经经历过的事物。只是现在,大家,包括我在内,都与你不熟。”
“是的。我想有很多事可以作证这点。我之前本来想说出一些未来会生的事,但我现,因为这边的情况与我原本的世界,有很多细节上的不同。这些微小的偏差对事件的生造成很大影响。我所‘预言’的,往往和我经历的事存在时间偏差,或干脆没有生。”
“是会这样。”
“我现在,大概只能通过说出一些这里的我‘不该知道’的事来自证。”
“嗯……比如?”
“比如除了莺月君,我还知道,在蚀光还有一只鸟。是黑色的乌鸦。她是一个妖怪。我还知道,你不仅是蚀光的掌柜,还是古时的白骸之主,更是如今的天玑卿。”
说罢,梧惠又左顾右盼起来,试图寻找墨奕的身影。施无弃的脸上没有太多惊讶,他只是缓缓点头道:
“的确如此。但我的身份,只是个公开的秘密,稍微花点钱,或是在一些场合多留心些,就与机会知道这些。不过,难怪你一开始进来,先是环顾四周,然后才奔向……嗯。我只能告诉你,这里确实养了一只乌鸦。但它很怕生,所以不会轻易来见尚不是朋友的你。即便你说这些,我仍不确定你是不是在骗我,我仍不清楚你的目的。你要原谅我的警觉,毕竟我经历了太多事……所以我会怀疑,你是从其他地方得到的信息。”
“……我明白。”
“而且我不建议你陷入自证的陷阱。”施无弃补充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没什么意义,反而会让听者警觉。不论是不是别人制造的幻境,你这么说都很危险。”
“那么,我需要让你们来举证吗?”梧惠问,“比如你来告诉我,原来那个世界的我,本不该知道的事?”
“没有用的。反过来,你也一样。你可以怀疑我所提供的信息的真实性。”施无弃摇着头说,“我说一件你不知道的事,你就会相信吗?比如我说,我喜欢吃苹果——不论你相信与否,这句话有什么意义吗?”
“……我可以相信,但这句话好像没什么意义。”
“是了。那么,换个更大的、更有价值的信息:前些日子紫薇公寓生的命案,凶手是神无君。你相信吗?我又要拿出多少精力佐证,你才能确信呢。大概率是,永远不会。你会一直怀疑我所举出的例子,你会不断现你认为的、新的漏洞。”
“如、如果我相信呢?”梧惠急切地问。
“好的,那你选择相信了,仅此而已。这又如何呢?有什么事生改变了吗?”
梧惠说不出话。
施无弃轻叹一声,抬起一只手说:“人永远想不出自己没有见过的事。我们所能相互举证的,都在你的理解范围内。对你来说,这些常规的方法并不能帮助你来确定,现在的世界和过去的世界,哪一个才属于此刻的你。”
梧惠的眼神十分暗淡。
“那,如果这一切都是梦的话……”
“还是那句话:人永远想不出自己没有见过的事。假设这一切是梦,那你现在看到的,其实都是真实生的、有迹可循的。你经历的残片在不断地重组,构成你如今认知的一切。而且梦再怎么荒唐,你身处梦境的时候,都不会察觉丝毫离奇的地方。”
“可是,很多事,和很多人的行为……并不符合我对他们的认知。换句话说,我觉得是他们自的行动,过了我的预期。这不像我的脑子为他们规划好的。”
“你太低估大脑的力量了。人的大脑,是最复杂、最神秘的东西。它甚至帮助人类在脱离灵力的环境中如何迅展……只要一点点信息,它就能在无形中为你扩展出无数可能。你以为过了你的预期,其实不然,这仍在你的计算之内,只是你没有这个自觉罢了。的确会有人做出你认为反常的行为,但仔细想想,也没离奇到哪儿去——就算很离奇,梦里的你也不会这么觉得。你现了么?不论哪一种可能,都是相悖的。你无法论证它们。”
所有的事都像打了个死结,梧惠觉得自己陷入了矛盾的、进退两难的处境。
“……其实我用过最简单的一种方法。”梧惠悲伤地说,“那就是,思考自己是怎么来的。如果想不起来,就是在做梦。可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是简单地‘醒来’,和任何一次普通的睡眠别无二致。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最简单的路早就被堵死了。”
“如果这是梦,那梦里的你,会做梦吗?”
“会吧,但醒来就忘了。总之残留着做过梦的感觉。对了!”梧惠突然灵机一动,“您不是有那种可以入梦的香吗?不如您借给我,我来测试一下……”
“不可能。”施无弃果断地拒绝,“太危险了。先,人确实会有梦中梦的;其次,你本身的意识就不够稳定,不够坚定。这东西会让你模糊梦和现实的交界,让你陷得更深。”
“好吧。那我还是想见莺月君。也许只有她才能将我从梦里打捞起来。”
施无弃叹息一声:“的确是个聪明的办法。但这也很难。每时每刻,世上的梦境千千万万,如果你真的陷入了深睡……她也很难注意到你。即便我告诉她,你又该如何确定她是真实的莺月君,还是你的虚构?”
梧惠软软地靠在沙上,莫大的无力感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