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聿鲁虽然只是一小小的左林牙,却是辽国宗室的后起之秀,且是难得的文臣种子。因此耶律聿鲁被绑第二日便在上京引震荡。
时值辽国、西夏联姻之际,又在辽国上京,生此等打脸之事,辽国上下自不会善罢甘休,北府宰相萧兀纳亲自下令各处留守设关卡盘查,宽进严出;又急召耶律得重、耶律国宝、耶律国珍、耶律得荣、耶律得华、耶律得忠、耶律得信等宗室悍将,命其各率亲信精骑,出上京,四散开来,沿途搜捕。
而此时段景住一行还未走出临潢府,好在段景住对辽国境内地形路线十分熟悉,走的都是偏僻小道,因此未撞见搜捕的辽骑。偶尔停脚补充干粮和水时,时迁便单独行动探听消息,沿途风声鹤唳的紧张氛围自然引起二人的警觉。
两人合计后决定暂避风头,寻了处废弃矿洞落脚,白天时迁负责看守耶律聿鲁,段景住则去最近的据点传递消息,寻求援助。
段景住约莫行了二三十里地,于潢河渡口处寻到一处据点,亦是过往行商歇脚的酒肆,店主乃不起眼的沧桑老汉,打下手的小厮则是十四五岁的年轻后生,老的抽着旱烟揽客收钱,少的忙里忙外端酒切肉,二人配合,生意做的倒是有模有样。
辽国境内的秘卫暗哨段景住大多打过交道,因此徒一露面,便被店主认出,只做寻常客商招呼,好酒好肉奉上,待店内客人散尽之时,吩咐打下手的小厮盯住门口,老汉这才领着段景住来到后厨,互换消息。
段景住见四下无人,开门见山道:“现今风声如此紧,可探听到那厮的身份?”
甲申乃天干地支中排名第三的密探,亦是第一批训练出道的老人,兹事体大,不敢废话:“据来往辽骑口中描述,应是辽国宗室,且备受重视。”
段景住闻言,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只好见招拆招,便冲甲申询问道:“依你之见,是按原计划走6路让林教头接应,还是改走水路?”
甲申低头思索了片刻后,与段景住细说当下形势:“辽骑来去如风,若继续走6路,昼伏夜出暴露的风险也是极大,即便顺利抵达边境,恐怕也免不了一场恶战。”
言罢甲申顿了顿,欲言又止,段景住耐着性子静待下文。
过了盏茶时间后,甲申继续说道:“水路选择性多,可从锦州、辰州出海,再远些便从你常走的鸭绿江出海也行,只不过这期间的变数也多,如今水军好似有大动作,不知能否及时配合。”
段景住听后倒是很快有了决断,毕竟此行的目的已达成,平安回去才是关键,打定主意后对甲申道:“走水路,今夜子时就走,但是前方接应的人需尽快通知到,联络水军的事也要尽早安排。”
甲申笑着应道:“接应的人倒是好说,我这便安排信鸽通知下一据点的癸巳,联络水军却是要费些功夫。”
段景住明白要想联络到水军,最短的距离也需到达和杨林之前约定接应的地点,也就是辽宋边境。如今突逢变故,却是需要有人去通知一声,以免等待消息的柴进担忧。
随后,段景住歇息了一会儿,待天色渐黑,收拾了点干粮,又带了只烧鸡并烫了壶酒灌在水囊中,准备就绪便一头扎进小路,前去接应时迁。
此刻时迁喂了耶律聿鲁几口清水后,见其叽里咕噜说着辽语甚是呱噪,为图省事再次敲晕了耶律聿鲁。
段景住气喘吁吁的赶到后,见时迁即便冻的浑身哆嗦依然没有生火,地上躺着的人质身上披着羊袄,段景住虽然心中甚是满意,暗赞时迁真乃天生细作的苗子,面上却是不显半分。
时迁见段景住平安归来,面露喜色,连忙迎了上去,徒一靠近,便嗅到烧鸡的味道,本就饥肠辘辘的时迁腹中开始鸣响造反。
段景住也不多言,将依然微热的烧鸡和水囊扔给时迁,随后径自走向耶律聿鲁,仔细检查其身上的绑绳。
时迁一边吃着烧鸡,就着喝了大口热酒,感觉瞬间活了过来,忍不住称赞段景住:“未曾想到哥哥还记挂着小弟,美酒配烧鸡,哥哥真懂小弟啊。”
段景住拍了拍耶律聿鲁的脸,确认其还在昏迷之中后,郑重地对时迁道:“一路走来,你算是个谨慎小心的人物,难怪哥哥对你称赞有加,有件至关重要的大事需要你单独去办,不知能否信你?”
时迁闻言,知晓真正的考验来了,却没有半分迟疑,连忙应道:“小弟浑浑噩噩多年,心里一直想做大事,苦于没有出路,哥哥尽管吩咐。”
见时迁表态甚是爽利,段景住便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金丝楠木铸成,正面鎏金大字写着“天干地支”,背面精雕细琢日月山河。段景住慎重地将此令牌双手奉于时迁,小声叮嘱道:“凭此令牌天干地支所有暗哨密探都将配合你行事,你一路向南赶往涿州城南三十里处的酒肆,寻到对接人后,让他安排你出境与杨林汇合,将此布帛交予他便算完成任务。”
言罢,段景住见时迁收好令牌及画满暗语的布帛后,遂背南朝北,双手交叉,口呼:“唯有英雄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时迁闻言,顿觉胸口热血澎湃,他知道柴进素有大志,却也未敢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段景住见时迁目光呆滞,不免有些想笑,想当初他听到此言后,亦不免被柴进的大志所惊。时过境迁,南北奔波,恍如昨日。
待时迁平静之后,段景住开口言道:“方才那句便是对接暗号,天干地支乃哥哥心腹中的心腹,你若怕了,就此退出也还来得及。”
时迁心知肚明此时若言退肯定没好果子吃,立马坚定地回道:“哥哥放心,小弟绝无二心。”
段景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其几句,二人互相换防,各自歇息了一会儿,直至丑时,方起身押着耶律聿鲁前往渡口,甲申亦备好船只恭候多时。
目送段景住、甲申离开后,时迁既忐忑又兴奋的朝南行去,愈走愈快。
时迁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那换新天的口号过于热血,江湖中人何曾将生死放在心上,他们怕的只有死的不值,不够轰烈,不够过瘾,不够爷们。
如今有人指明了方向,时迁唯恐走的慢了,功劳簿上记的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