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恶,兵戎相见;两国交好,联姻结盟。今西夏国主承祖宗之荫蔽,治理一方;多次遣使赍书,求取公主。
昔有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朕心甚慰,体恤两国之谊,俯允所求,赐公主下嫁,以结两国永世之好。
自此以后,大辽与西夏,犹如兄弟之国,同气连枝,互不侵凌。若有外寇侵扰,两国当同心协力,共御其侮。
两国臣民,宜相亲相爱,互市通商,共谋福祉。
夫盟约者,信义之所在也。天地为证,当共守之。如有背弃,鬼神共诛。”
当柴进一字一句将盟约内容道出后,堂内再次陷入沉寂。
这些年西夏一直联辽抗宋,三番五次袭扰边陲,若真和大辽联姻后,恐会更加肆无忌惮。结合先前柴进的警告,稍微有点脑子的便已猜出英雄大会接下来要做的事。
可惜李逵还是搞明白什么意思,又见众好汉沉默不语,便大声嚷嚷道:“俺铁牛没明白,谁能给解释解释怎么才算天下第一。”
柴进闻言大喜,笑着向李逵解释道:“将辽国公主带回者为天下第一好汉,英雄大会的彩头某会双手奉上。”
李逵二话没说,拎着先前投靠柴进,汤隆为其量身打造的一双板斧,便要出门。
柴进见状顿时知道为何宋江会那般喜爱李逵了,连忙上前拦住:“铁牛别急,你这先行一步,可是对其他英雄不公。”
李逵一向是有奶便是娘,谁对他好谁本事强,他便听谁的。这段时间柴进的豪爽以及礼遇轻松拿捏了这个混不吝的黑旋风,便是大宋皇帝站在堂内,只要柴进一声令下,李逵也会毫不犹豫的砍下赵佶脑袋。
听了柴进的话,李逵抛下双斧,回到座位上继续喝酒吃肉。
而此时,众好汉被李逵这么一打岔,倒是缓解了不少紧张的心情。
堂中萧嘉穗素有济世救民之心,却不愿混那浑浊的官场,如今正处于意气风的年纪,柴进此举正合其意,于是向前求证道:“此盟约中关于西夏国主求取公主一事倒是广为人知,只是其他内容的真假该如何判别?”
也许是担忧柴进生出嫌隙之心,萧嘉穗又补上一句:“若大官人能证明此约是真,在下愿赴国难,解民忧,虽九死其犹未悔。”
柴进当然不会认为在场之人都如李逵一般好哄,当即招来时迁,让其口述上京之行所见所闻。
时迁初时有些紧张,毕竟在场之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江湖中叫的上号的好汉,进入状态后,开始口若悬河,更是言明其历经九死一生盗出大辽与西夏的盟书,说到兴起时,甚至脱去上衣,向众人展示身上的鞭痕:他时迁虽是一盗贼,但也未向辽狗服软。
见时迁越说越起劲,柴进生怕他得意忘形,言多必失,让人听出破绽,假意轻咳打断时迁的滔滔不绝,而后指了指桌案上的丝帛盟书,说道:“哪位英雄识得契丹文和西夏文,可上前一验真假,也好证明在下所言非虚。”
许贯忠早已看出柴进意图,自不愿趟这滩浑水,燕青深知好友本事,这又是难得露脸的机会,得到主人卢俊义的同意后,燕青向众人道:“在下兄长许贯忠乃政和年武状元,精通契丹、女真、党项、吐蕃、蒙古各国语言文字。”
许贯忠见众人目光皆望向他,自知已躲不过,便苦笑着看了燕青一眼,而后来到柴进跟前,接过用丝帛所制的盟书,一字一句翻译,与柴进方才所言竟无任何差别。
有武状元作保,这下众人再无疑问,剩下的便是去与不去的选择了。
许贯忠见柴进的大势已成,便想顺水推舟的再卖柴进个人情,于是先抱拳冲柴进问道:“此次大辽和西夏联姻,想必有精兵强将护卫在侧,仅凭在场之人恐难撼动军阵,还有关于和亲队伍的行进路线,不知大官人有何安排?”
柴进有些摸不准这位高人的心思,不过好在已做好准备,便答道:“将者,智、信、仁、勇、严也。诸位好汉可以自行招募人手,寻求三山五岳的朋友帮忙也行,互相结为联盟也罢,柴某这边只会提供情报,其他的爱莫能助,辽国公主最后在谁手中,谁便是天下第一。”
许贯忠闻言点了点头,这倒是和他心中猜想一致,柴进果然不会暴露太多实力,而后再问:“若期间有人泄漏消息,大官人又该如何处理?”
柴进亦是聪明人,明白许贯忠这是在助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只见柴进举起酒杯,冲场中众人道:“在场诸位都是万中无一的英雄好汉,能有幸结识各位人中龙凤实乃某之荣幸。如今齐聚一堂,毁大辽与西夏之联姻,此利国利民之举,无有一人退缩,这杯酒为诸位贺,壮哉大宋!”
话毕,柴进满饮杯中酒,众人闻言无不热血沸腾,共喝:“壮哉大宋!”
见在场之人情绪已被调动,柴进继续渲染气氛,打开一大坛子酒,随后用刀具划破手掌并将血滴入酒中,大声道:“诸位好汉可愿与某结为异姓兄弟,从此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大堂之中的柴进自己人率先开始一声声响应,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的情绪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逐渐卷入其中,被唤醒、被点燃、直至沸腾。
“吾辈武人,虽出身不同,然心怀天下苍生。今日在此,以天为证,以地为凭,共饮此碗血酒,从此结为异姓兄弟。若有背信弃义,贪生怕死之徒,愿受万箭穿心,五雷轰顶之罚。”
隔日待众人从醉酒中醒来后,结义之词仿佛依然还在耳边回荡。
方腊从方杰、石宝等人口中得知柴进所做所为之后,暗骂难怪搞的如此神秘,不让他这个丈人参会。
而娄敏中看出了更深远的意义,拍掌赞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小孟尝这套阳谋使的愈炉火纯青了。”
方腊闻言,沉思片刻后,似有所悟:“确实,借着家国大义,交好英雄豪杰,既得了好名声,还收揽了人心,果真好算计。”
娄敏中摇了摇头,解释道:“明公,这其中最可怕的是令婿玩弄人心的手段,试想场中之人无论在何势力,未来身在何处,如今都和他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交人最难的是交心,至此以后,无论英雄大会结果如何,他都将是整个江湖唯一的带头大哥。”
方腊目光紧了紧,心中五味杂陈,随后重整旗鼓,对娄敏中洒然笑道:“有金芝在,我就天然压他一头,现在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至于未来,各凭本事罢了。”
与此同时,许贯忠也在给燕青讲明柴进深意,其与娄敏中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而燕青知晓拖累好友之后,内心愧疚,对许贯忠道:“都怪小弟一时冲动,让兄长陷在此处不得清闲。”
话毕,燕青面色更显忧郁,许贯忠仿佛能猜出其心中所想,笑着宽慰道:“无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事说不定还是我等的机会,小乙无需担忧你家主人,也不要同他讲我所说之话。”
燕青不解道:“兄长,这是为何,主人早点知道岂不是有个准备。”
许贯忠摇了摇头,回道:“小乙,你是当局者迷,卢员外若是知道了,只会横生枝节,说不准立马回家继续当他的富员外去了,若有必要,我会在旁提点他的。”
燕青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毕竟有许贯忠的智谋加上他家主人的武艺,天下何处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