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大爷正坐在椅子上看报,见陈凡进来,还拎着个装了饭盒的网兜,当即拿下老花镜,瞅着他问道,“什么东西?”
他说着耸了耸鼻子,深吸一口气,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是野味?”
陈凡竖起大拇指,“好本事,正是野味餐馆的菜,还是二楼的。”
说着将饭盒放在桌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项大爷接过烟,眉头皱得更紧,看着他问道,“刚才来找你那人,请你去吃的?公款?”
陈凡脖子往后一仰,“项大爷,您还想当人民监督员?”
项大爷哼哼两声,重新将眼镜戴上,拿着报纸抖了抖,没好气地说道,“李先生当年无数次说过,群众要当好监督员,反对一切不正之风。”
陈凡嘴角微抽,“那是云湖汽车厂的杨书记,他们厂的车子是我设计的,他本人也是我长辈,所以这顿饭是他私人请。再说了,没有合适的理由,哪个单位也报销不了这么多钱啊,野味餐馆的价格您肯定也知道,一桌菜二百多呢。”
项大爷将视线从报纸上挪开,低着头透过眼镜上方的缝隙看他,“真的?”
陈凡脸色一垮,“他们过来省城公干,剩菜带着不方便,我就拿了。本来我还想把剩菜热一下,跟你喝顿酒,算是感谢您为单位宿舍解决了医院这个大难题。既然不信,那算了吧,我拎回家自己吃!”
说完就要去拿网兜。
项大爷赶紧将报纸一扔,双手抢过饭盒,咧嘴笑道,“你拎回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住招待所,哪来的炉子给你热?”
随即起身便往角落里走去,“正好,我这儿就有煤炉子,还有大砂锅,咱来个一锅炖,完了往里加点土豆,喷香。”
陈凡咧嘴直笑,“行啊,那什么,我再去弄瓶酒,就在这儿喝,还不耽误您工作。”
项大爷一边忙活,一边回头说道,“弄瓶酒?上哪儿去弄?又去何主席办公室顺手牵羊?”
陈凡立刻严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项大爷将一个大砂锅用水涮干净,打开饭盒便往里倒,笑着问道,“那去哪里弄?”
陈凡干咳一声,“许姐负责对外接待,她那里应该有。”
项大爷不屑地“嘁”了一声,转过头继续倒菜,“就知道你小子没憋好屁。”
随后指了指窗台下的那张桌子,“下面柜子里有两瓶西凤酒,待会儿就喝那个。”
陈凡弯腰看了看,将下面的柜门拉开,里面何止有两瓶西凤酒,什么老白干、二锅头、汉汾酒、莲塘高粱酒……,甚至还有两瓶云湖大曲,加起来竟然有十几瓶各种白酒。
他不禁回过头问道,“项大爷,别人集邮,您集酒啊?”项大爷将所有菜倒进锅里,把砂锅搁在煤炉上,再把炉门打开,转身从一个布袋里拿出几个土豆,拿起刀就要削皮。
听到陈凡的话,他头也不回地哈哈笑道,“集什么酒啊。这些都是当年几个老战友,有单位同事过来办事、托人顺便带过来的,他们在全国不同的地方,送来的酒也就五花八门,好多我都喝完了,就还剩这么些。”
慢悠悠地削着土豆,他转头看了一眼陈凡,笑道,“你要是想喝,随便拿。”
说着指了指煤炉上的大砂锅,“就这锅菜,比那几瓶酒可贵多了。”
陈凡拿出两瓶西凤酒,也是柜子里最贵的酒,笑着说道,“您这柜子里的酒,我可不敢拿。这哪是酒啊,满满的都是您战友的情谊。”
项大爷一听,猛然点了点头,“嗯,这话我爱听,当年我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那关系,比亲兄弟还亲,……”
说着便和肖队长、张师父、林师父他们一样,讲起当年战场上的故事,还声情并茂,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陈凡听得也很认真,不时附和几句,让老大爷兴致更加高涨。
与此同时,他也在观察项大爷的脸色。
上午何青生就说过,项大爷的身体里还留着几块弹片,现在看来,确实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
等项大爷讲完一段,陈凡照例恭维了几句,忽然将话风一转,“听说,您身上还有几块弹片没取出来?”
项大爷愣了愣,随即指着自己的身体笑道,“何主席跟你讲的吧?还有4块,都不大,还没指甲壳大,大夫说压着神经,不好取,取得好就没事,主要是背上那一块压着脊椎,弄不好有瘫痪的可能,就留着没动。”
他说着晃动双臂,哈哈笑道,“反正不影响活动,也就随他去了。”
“医生说的有道理,涉及到神经系统,确实要慎重。”
陈凡笑道,“我也是医生,不如我来给您看看?”
别看老大爷说得轻松,如果真的没影响,刚刚那么一会儿功夫,就不会多次露出痛苦的表情。
身上背着弹片,怎么可能不难受,只不过老人家能忍而已。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想帮这位功勋老兵解除痛苦。
项大爷一听,也不迟疑,哈哈笑道,“行啊,早就听说你医术不错,看看就看看。”
说着站起来,“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