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麾下部将们的这种心态,沈器远其实早已了如指掌了。
因为,不论是部将们对于清虏的深深敌意,还是对于汉阳小朝廷的强烈不满,背后都有他沈器远及其心腹嫡系的推波助澜。
可以说,现如今整个平壌周边大十几万军民的军心民心,都在他沈器远这边。
只要他站出来振臂一呼,打出清君侧、逐胡虏的旗帜,平壌周边十几万军民立刻就能改旗易帜,剪了辫子,追随自己南下汉阳城。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的女婿金海伯杨振认为时机不成熟,一再明确反对他这么做,他早就在麾下心腹将领们的鼓动下这么干了。
当然了,最近这段时间,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他期待的时机正在成熟,距离他改旗易帜挥师南下的日子,似乎已经不远了。
只要他能想办法弄死清虏派驻在汉阳的办事大臣敬谨贝勒尼堪,灭了尼堪麾下仅有的几千八旗兵马,那么南下废黜李倧的时机,就算彻底成熟了。
到那时,就算自己的女婿还是反对,他也要挥师南下。
只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生米做成熟饭,就不怕自己女婿不承认这个结果。
大不了自己先不称王,先学一下清虏,当一个监国摄政再说。
这一次尼堪前来,沈器远亲率诸将出城恭迎,并且命人在城里大摆接风宴席,一再邀请尼堪进入平壌城下榻,当然是有所图谋的。
只要尼堪进城居住,哪怕只是进城赴宴,沈器远都有把握将其一举干掉。
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然而,令他大呼可惜的是,他之前种种作为,又是提前送情报示警,又是卑躬屈膝一再示好,都没能赢得尼堪的完全信任。
尼堪对他的一番“好意”完全不领情,不仅不进城,不赴宴,而且一句话就想夺走他的兵权。
好在尼堪并没有扣留他,眼下只是鸠占鹊巢霸占了平壌军的牡丹峰大营,并将牡丹峰大营的五千朝人兵马纳入直接指挥,叫他们做了八旗马甲兵们的跟班仆役。
至于平壌城内及其周边的其他朝人兵马,尼堪倒是并未直接派人接管,目前仍旧归属在沈器远麾下。
但是下一步,尼堪会怎么做,那可就不好说了。
尼堪的这个打法,不仅让沈器远在平壌城里的谋划布置一下子落了空,而且也让他非常愤怒,同时也心生无限恐惧。
因为他不确定尼堪对他的不信任究竟到了何种程度,不确定尼堪何时会突然发难,然后将他扣押起来,从而真正夺了他的兵权。
真要落到这一步,他沈器远这么多年的辛苦筹划和苦心经营,岂不是功败垂成,前功尽弃了吗?
当然了,令他深感庆幸的是,被杨振派到平壌城的沈器周,早就与他商议好了备用的计划。
而且在沈器远得知尼堪前军抵达大同江南岸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了自己的亲儿子沈越仁充当信使,快马赶往安州城通风报信去了。
现如今,对付尼堪的首选计划既然落空,那就执行备用计划好了。
这样想着,沈器远终于在天亮前打了个盹儿。
崇祯十五年四月十九日上午,巳时前后,一路向北飞马疾驰的沈越仁一行,在定州游击邓恩亲自率队护送之下,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杨振的新义堡大营。
“都督,原本安州杨参将要亲自护送沈公子前来新义堡的,但是担心清虏强令平壌沈都元帅强攻安州城,所以派了卑职护送沈公子前来报信!”
邓恩是杨振麾下老人儿了,由他带着沈越仁前来新义堡,一路上自是畅行无阻。
等他们到了已经初具规模的新义堡附近,更是早早被张臣麾下的巡哨人马接住了,直接带来了杨振的中军大帐。
邓恩也是直爽人,一见杨振的面儿,立刻用三言两语就交代了来龙去脉。
而沈越仁也在第一时间呈上了其父沈器远写给杨振的书信。
“占鳌的处置是对的。邓恩,你起来吧,越仁也起来,都是自己人,又在军中,无需多礼!”
杨振先是命令跪地见礼的邓恩、沈越仁二人起身,然后拆开了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自从得知邓恩带着沈越仁前来大营求见,杨振就已经猜到,必定是平壌方面有了新的情况。
当下看了沈器远的信件,得知清虏汉阳办事大臣敬谨贝勒尼堪,已经率领三千马甲兵北上平壌,而沈器远、沈器周等人也已预备好了两套应对方案,杨振心中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杨振静静看完了信件之后并无言语,而是将信件随手递给了张臣,并示意诸将传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