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安定离开了自己的本丸又莫名其妙掉到自己的世界”“和安定到一个世界的时候,秀贞断了,不过又修好了”“阿爸和阿妈还有没有打架呢,有没有再生一个小鬼头呢”“哎?快不记得阿八叔的样子了呢,是什么样子的?眼镜吗?”
不过这些事情听多了之后,青年也渐渐地能将它们串联起来了。
“尼桑……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事情呢?”
“因为我快忘了啊。”拓真背靠在木牢门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凹凸不平的洞顶,又重复了一遍:“我快忘了。”
“但是这些应该是不可以忘的东西。”然后他偏过头看着青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所以你帮我记住就行了。”
青年有些哭笑不得,“真是躲懒啊,尼桑。”
拓真又把头转了回去,突然十分莫名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没办法啊,现在保持清醒已经很累了。”
“……”青年将双手从牢门的缝隙之间伸了出去,将拓真的肩膀环抱起来,问:“你还好吗?”
拓真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如果尼桑也试着用我的方法,会不会稍微轻松一些呢?”说着,青年抬手帮拓真理了理落在脸颊两边的柔软栗发。
“不行哦。”拓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语气淡淡地说:“‘冲田拓真’这个人格是绝对不可以被换掉的。”
“所以尼桑才会很累啊。”青年有些不解,“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人格呢?”
“因为‘冲田拓真’消失了的话,大家都会苦恼的啊。”
真是了不起的羁绊呢……
这么想着的青年忍不住反握住了拓真抓着他的手,紧紧地。
“可是这些人已经不在尼桑身边了啊……”温柔却带刺的话语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而且,他们陪在尼桑身边的时间有多久?几天?几个月?几年?”
“现在陪在尼桑身边的明明就是我不是吗?”他被关在这个木牢中已经快两百年了,在这个阴冷寒湿的山洞中,记忆最鲜明的就是尼桑你啊。我们互相陪伴了两百年,为什么你却死死地抓着只有他们零头的那十几年不放呢?
不过拓真并没有因为青年这番醋话而做出多余的表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自己曾经的一些事情。
后来青年也习惯了拓真这般自言自语似的讲述,只从中提取他觉得比较重要的东西,如拓真所言的帮他记住。
……
“他不肯放弃‘冲田拓真’的部分,但经过了两百多年,还是被本源星球的庞大记忆冲刷掉了不少东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忘掉的东西越来越多,记性也越来越差。往往上一次讲的东西又会被他翻出来再讲一遍,不过讲着讲着就会与其他的事情交叉在一起,到最后甚至把两件事情记混了。”
“他还是记得阿爸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阿妈老是跟他抢鸡腿、阿舅老是想跟他来一场打死不论的架、还有老是给他寄礼物的外公、老是嫌弃他的阿叔、特别照顾自己的阿八叔和山崎叔叔、总是给阿爸穿小鞋的土方先生、被阿舅奴役的阿伏兔和弗雷……不过,就在未来的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再也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了……”
“大概又过了几十年,木牢上的铁锁在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因为长时间的锈蚀而坏掉了。”
……
青年被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
他以为已经许久未来的拓真回来了,可是定睛一看却并没有发现那个人的身影。造成这声动静的是从牢门上掉下来的坏锁。
这意味着,他可以推开这道没有枷锁的牢门,离开禁锢了他两百多年的地方了。
但是他并没有动。
因为他怕他离开这里之后,就找不到那个家伙了。
又等了几年,青年猛然发现,万一那个记忆力衰退的家伙已经忘了来这里的路了呢?
这么一想还真有可能,于是他便不再等待,推开了牢门,走出了山洞。
他再次接触到了明媚耀眼的阳光、听到了婉转动人的鸟鸣、踏上了青翠柔软的草坪、看到了许多年前拓真为他摘的白色地点梅。
这个世界,依然这么美好。
这么想着的青年,在再一次遇到人类的时候,无比坚定地举起了从他们手中夺过来的刀。
——可是再美好又能如何呢?
一个人一把刀,青年一边屠戮着靠近他的人类,一边四下搜寻着拓真的痕迹。
他死了吗?不,不可能。
他离开这个世界了吗?……他不相信。
可是一个人想就凭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交通并不方便的年代寻找另一个不知所踪的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而更别说他还是个被政府通缉的杀人犯。
不过就算被抓回去,他依旧能凭借自己不死的体质一路杀出来,接着踏上自己的寻人之旅。
很快,他这样的特殊体质就引起了在江户新建幕府的征夷大将军的注意。
他被赐名为“虚”,用将军分派的人手建立了天照院奈落,带上了象征首领的“八咫鸦”面具,开始统领这个将军背后的暗杀部队。
而他也通过了这个暗杀部队的情报网,成功地找到了那个消失了许久的人。
拓真不是忘记了去木牢的路、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没有被其他事情绊住……他只是在一个山洞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