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晚宁和江枫信步在夜色下的金大校园内,道旁研究生寝室窗户里,正传来激烈的鼠标点击声与键盘的敲击声——
那必须不是在码论文,而是在打魔兽争霸DOTA地图。
“剑圣,剑圣在那儿干嘛?梦游啊!”穿插其间,不时还有对队友的埋怨声。
这就是这个年代,大多数大学男生的晚间日常生活。
不是在图书馆认真学习,也不是在校园内与女朋友卿卿我我,更不是在门口小旅馆里挥汗如雨——这些生活只属于少部分人。
一阵秋风袭来,晚宁收拢胳膊打了个寒战——突然,身上多了一件粗布衬衫——是江枫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谢谢……”晚宁小声说,眼神却一直盯着被路灯拉长的两道身影。
要是每天都能像这样,和自己心爱的小疯子一起走在校园里,该多好?
可惜,这个男孩终究要回到沪城,去过他自己的大学生活。
“小兔子,明天送外公最后一程,你就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吧。毕竟,外公在天上,也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心。”
江枫知道,吃完晚饭后,晚宁迟迟不愿意回家,是因为不想面对外公的遗体即将被火化的事实。
“嗯,我这些天,其实已经缓过来不少了。”晚宁突然驻足,抬起头看着江枫问,“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外婆和妈妈,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们不爱外公吗?”
原来如此——白天见到晚宁时,她那落寞的神色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另外两个女人的不悲伤。
江枫当年和夏依然一起追韩剧《请回答1988》时,也不大理解德善爸爸、姑姑在他们母亲去世后为什么可以笑着接待亲戚,却直到国外的大哥回来才彻底崩溃。
而当江枫自己当了父亲之后,身份的转变让他逐渐开始理解“长辈”二字的含义。
“她们不是不悲伤,是没有人能借她们肩膀哭泣。”
江枫指着不远处月光下的北大楼对晚宁说,“你看那个钟楼,上面爬满了爬山虎,钟楼屹立着也很累,但它却默默承担了爬山虎的重量。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以前为你们家负重前行的是你外公,现在这个担子就落到了你外婆和你妈妈身上。”
晚宁却突然泪如雨下,“是我不好,我真没用,什么也不会干,还怪她们不哭……”
江枫搂住晚宁的肩头说,“现在你的首要任务是学习,等你毕业了,你就是你们家的女主人,是寰宇的下一任董事长。”
晚宁听到“董事长”三字,不禁破涕为笑,说,“我才不当那个破食品厂的董事长,再说,他们选的接班人不是你吗?”
“我?”这下惊讶的人变成了江枫。
“嗯,”晚宁用江枫的衬衣抹了抹眼泪和鼻涕,然后赶紧说,“晚上回去我给你洗。”
“没事,旧衣服而已。”
“有一次,我爸来金陵,和外公讨论寰宇的事儿,外公说可以给他注资拓展一下业务线。但我爸却说现在不急,他和江叔叔一直在找方向,打算等你接班的时候给你留个起步项目,好让你能服众。”晚宁接着说。
所谓“众”,就是指周照邻、罗得海这帮厂二代以及厂里的中青年工人。
“也是,寰宇这个小破厂,让你当董事长也是委屈你了。你外公和你爸应该更希望你接班金陵这摊生意吧?”
晚宁摇摇头说,“金陵这里,外公早就找好了职业经理人打理了,不需要人管。他们希望我出国读书,然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