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东齐新帝的关系尚可,但却不知为何推脱掉了禁军统领的职位,为此还短暂成为了临琅城的大臣百姓饭后闲谈之人,而就在年前,临琅宫中更是有画师凭借传言中的模样将所有参与政变的功臣画成了画像一幅呈给新帝,以博得新帝的赏识。
左济宣阅读到此处,便将信纸暂且搁置于桌案上,展开暗侍搜罗到的关于那人外貌的描画截段的拓本。
他在看清画像后,偶有一阵似是见到宁如珉的恍惚感,却也不敢妄下断言。
东齐的画技同斯尼尔克相较虽高明许多,但也无法做到同真人完全贴合,此幅画卷截取的画面主要是这名斯尼尔克男子,在其旁边也还是有旁人的画像存在,可惜左济宣并不知晓任何画卷上的人物,自然也无法借由此推断画卷与其的相像程度如何。
他与宁素商都与宁素月失散多年,十二年的岁月长到足以将宁素月的面容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模糊。左济宣清楚此事还待进一步确认,只能平复着自己有些激动的心绪继续阅读着暗侍调查到的其他事项。
说来也巧,在那幅画卷中,沈明河的名字再一次出现了,且就在暗侍所截取的那部分拓本上。在东齐的政变中,那名斯尼尔克男子确也是跟从着这名唤作沈明河的中原人突出重围前去临琅宫中控制住局面的。
左济宣仍记得宁素商曾与自己言过代行仪仗能够回到斯尼尔克正是受了一名叫沈明河的中原男子的帮助,这么一看,代行仪仗中有人在流亡平兰时见到的那名斯尼尔克男子兴许就是宁素月本人。
他继续往下读着,却在看到他们近期的行踪时因心下严肃而眯起了深蓝色的双眸。
不过须臾之间,左济宣便唤来卫川,执笔给宁素商写去一封加急的信。
而时间溯洄至惊蛰日,这封在二月十二晚间便由暗侍携带着直奔坝勒洽县而去的信也已经快要送抵宁素商的手中,然此时的宁素商依然在离正行客栈较远的那座山脚处替代行仪仗中的遇难者祝祷。
她寻了无人但又还算整洁的一处,转身正对着北山的方向阖上双眸,有规律地颔首祝祷,口中还用日格拉语念着弥今勒一氏代代相传的颂文。
宁素商知晓平兰的截杀是直冲自己而来的,也明白代行仪仗中的这些人某种意义上算是受到了自己的牵连,心中难免含着积攒而成的愧疚心理,因此祝祷地十分虔诚,就宛如她刚领代行之位的第一次祝祷那般竭尽全力。
待一切暂歇,宁素商抬眸望向西北方向被雾气遮掩的北山,她碧蓝色的双眸中倒映着澄空其上缓缓飘着的柔云。
她辨认着太阳的方位,觉得不过午膳后的模样,时辰尚早,便先向着正行客栈的方向慢慢走去。
可等她掀开客栈门口用于保暖的绒皮跨过门槛后,却听得客栈的掌柜用有些焦急的语气同自己搭着话:“诶呦,客官,您可算是回来了,您有所不知,方才有位爷正寻您呢。”
宁素商乍一听这话只觉得奇怪。自己在坝勒洽除去贺元恩没有同任何人有更深的交集,然如若是贺元恩前来寻自己有要事相商,掌柜的也不会连自家的县令都不认得。她压下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偏头问道:“那不知这人此时身在何处啊?”
“他让小的转告您,说是驿站见。”那掌柜终于完成了自己带话的任务,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
宁素商默念着这个地点。驿站,她先前几日便去过此处给左济宣寄信,而眼下能知晓她的身份又要约在驿站处见的这人,给她一种定然是与左济宣一行有关的直觉。
可前几日她才收到左济宣的来信,其中调查到的内容虽无什么异常,但也是他这一段时间调查成果的总括。她想着左济宣此去调查的任务以及这封或许存在的加急信件可能会传递的内容,心下愈发焦急,也不敢耽搁半分便急匆匆地又跑出了客栈。
宁素商并未直接前去驿站的门口,而是先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以避免是旁人专门向她下的陷阱。可还未等她作出下一步判断,一名男子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
定南侯府本就领着兵权,对暗侍的训练自然也不敢松懈半分,奈何宁素商在宁素月与宁如珉相继出事后多重视着武学的学习,加之以她在平兰逃亡时积攒的经验,她竟也提前一些意识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立马从腰后抽出了短刀指向来人。
那暗侍惊异于这位宁家的大小姐敏锐的感知能力,也向她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的立场。宁素商知晓这定然是定南侯府的暗侍了,便也收回了刀,静待对方的下一句话。
就如同贺元恩先前同宁素商说的一般,暗侍通常不出声,他们本就是将自己藏匿在暗处的存在,此番这暗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除去定南侯府几位主子以外的宁素商面前已经是破例。他也不语,只是抬手将自己手中仍然封装完好的信笺递给了对方。
宁素商接过信笺,果不其然是左济宣的来信。她随那暗侍寻着无人处站定,一边拆着信笺一边思索着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值得让这封信需要加急到被定南侯府的暗侍亲自护送的程度。
她将信纸小心抽出展开,快速浏览着左济宣写就的寥寥数语。信中交代了暗侍前去东齐临琅所调查到的这名斯尼尔克男子的全部信息,宁素商的目光停在这一处仔细阅读着,只觉全身的血液流速都不禁加快了许多,昭示着她现在激动的心情。
这些特征描述十分贴近她设想中十二年后的兄长宁素月,思及此处,她也抽出了那幅随信一起寄出的画卷的拓本,用微微颤抖的指尖展开详细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