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鸿在正事上一向靠谱,他从袖中抽出纸张递给母亲:“这是近几日诸位贵族向王上汇报此事的倾向。”
宁素商接过纸张扫了一眼,便知晓宁非鸿这次做得不错,她眯眼瞧着上面的内容,微笑着补充道:“借了你二叔和王太子不少力吧?”
宁非鸿只是颔首,而左堂鸢也抽出了自己的情报递了过去:“我这几日故意流连上京城的酒楼茶馆中,许多同辈都与我交谈过爹娘吵嘴的事,有明显试探意味的那几位我已经做了标记,打探地较为隐蔽的则是圈了出来。”
左济宣接过纸张,替宁素商举着供她详阅,却在粗略扫了几眼后摇头失笑:“这很明显是三弟的路子。”
宁素商知道她女儿向来长袖善舞,有些疑惑左济宣为何做此反应。
左济宣偏头低声同她耳语:“这孩子今日还帮着她姑母赢得与她三叔的赌约呢。”
他说话声音虽轻,但室内的几位主子也听得清清楚楚。冉老夫人也不觉摇头:“可怜泊容从小就是个毛毛躁躁的性子,只怕是到现在还都不知道他那最亲近的侄女早就把他卖了。”
左堂鸢在一旁佯怒道:“三叔也不是个傻的,我若真是两面三刀的主,别说三叔了,光是小姑姑就饶不了我。”
宁非鸿在旁边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道:“……演得有点过了。”
左堂鸢环视一圈,见众人都是看好戏的模样,索性直接笑了出来。
宁素商莞尔一笑,她看着女儿的面容,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目间又染上了些微怒气。
左济宣敏锐地感知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左堂鸢后,便心中了悟,赶紧招呼着女儿到她娘亲身前请罪。
虽说宁素商与左济宣吵嘴翻脸多日是假,但一开始二人的争执却是真。
宁素商彼时情绪颇有不稳,一气之下便拒绝来定南侯府,也拒绝定南侯去代行府中。未曾想到,待到第二日宁素商气消后,便听闻宁非鸿描述了上京城中对此事的反应,她于是顺势拉长了吵嘴的时长,暗中派人帮助两个孩子进行一次情报收集的学习实操。
左堂鸢也知晓母亲生气是为何,连忙起身,坐到宁素商面前,小声认错道:“娘,前几日我说要去北疆历练一番,的确是鲁莽了。女儿这几日在府中反思,才觉北疆不是上京城郊的跑马场,彼地苦寒动荡,我一拍脑袋就要前去,只怕是还要连累爹爹。”
宁非鸿闻言点了点头,也替姐姐求情道:“阿娘,阿姐她有建功立业之心,无非是做事不够妥帖周全。不若阿娘再留姐姐几年,期间让爹严加管教,再去近些的城郊历练一番,如此便可再让阿姐前去北疆。”
宁素商闻言还是有些不悦,几年前左济宣北征日格拉时便颇为凶险,她当时在上京城中便茶饭难思,她自然不愿意让亲女也重复踏上这条道路。
左济宣未等她开口便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露出恳求的眼神,成功让宁素商把未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
宁素商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女儿,看着旁边难得为人求情的儿子,又看着身侧的丈夫,最终还是狠下心来颔首同意。
左堂鸢一秒变脸,高高兴兴拉着宁非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同冉老夫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惹得宁素商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左济宣依然留在她身边,让夏梅去寻了软垫放在宁素商的身后,宽慰道:“你我年少时不也如此吗?那年的代行大人在平兰竟充作盲女,卫川当时都将剑架在脖子上了,可你还气定神闲地威胁我呢。”
“我当时只觉得你大胆无比,结果又发现你什么事的错都会先揽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不称职,怀疑自己的能力不好。这么一看,小鸢这样倒是和你恰恰相反。”
宁素商再次从脑海中翻出二人那日相见的记忆,又想到而后一系列戏剧性的展开,也不禁笑出了声。
她语气中充满怀念:“那时你还是世子,结果以为我要离开你,就巴巴地出来在大街上找我,最后还是我先看到你的。”
左济宣想到那时的自己,只是悄悄牵住了宁素商的手。
“行吧,”宁素商叹了口气,“你这几年再养养,必须给我把小鸢安全带回来。”
左济宣满口答应:“小鸢都开口了,这孩子性子的确是骄矜了点,我自然也想再磨一磨她。再说了,你现在身子沉,我如何干得出来抛下你走的事呢?”
宁素商用指尖划着对方的手心,不知怎么回应,只能夸赞两句:“这话好听,你可比小鸢那孩子有良心多了。”
左济宣轻笑,任由宁素商靠到自己肩上。二人终于动筷用膳,伴着背景里两个孩子逗老夫人笑的嘈杂之声,享受着这一瞬的温馨与安宁。
后记
不知某年,宁非鸿正坐在代行府中处理公务,却突然听得定南侯携左二小姐来访。
近些日子,代行府与王殿间气氛有些紧张,作为拥王贵族之首,刚从北疆凯旋的左堂鸢只好避嫌闭门不出,连带着小妹左培莺都减少了与代行府的往来。
算上定南侯北征的日子,本来交往甚密的双生姐弟也已经多月不曾相见了。
宁非鸿有些诧异地搁下笔,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而后赶紧抬步去前厅会客。
左堂鸢就站在此处,她的眉眼间尽染肃杀,粗糙的面庞和不怒自威的气势,整个人充斥着北疆带来的凌厉寒气,望之生畏。
宁非鸿不禁侧目。
可二人年岁尚轻的小妹左培莺却不怕,无论是难以看透的兄长还是杀气凌厉的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