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证下次注意时间,真的。”王九开着车停到了果栏门口。阿暮坐在副驾上,气鼓鼓的,一早上没跟自己说话了。
“闭嘴。”阿暮总算吐出了两个字。
哎,女人确实难哄。不过王九只能一会儿再思考如何哄阿暮的事情,他昨晚没有机会偷偷给果栏打电话,已经焦虑了一早上,不过他很快有了新的主意。
按照王九的计划,他先以怕阿暮吓着大家为由,让她在车上等一会儿,自己先下去提前告知其他人。然后他会趁此机会吩咐蛙仔,想办法通知今天那位重要客户,改天再约。
那位客户倒不是什么麻烦人,甚至可以说很好应付,那个中年男人唯一的爱好就是酒和美女。酒的话王九可以陪,美女的话,可别忘了歌舞厅本身就有脱衣舞表演,何况还有……
总之阿暮在的话,那个客户可就是个定时炸弹了,王九可不想死。
王九下车以后刚走到副驾旁,摸了摸阿暮的头以示安抚,结果她还在生气,瞪了自己一眼。
“好了好了,我通知大家一声,马上来接你啦。”王九假装不明白她生气的点,毕竟这种事情自己实在不知道怎么辩解。
“九哥!”蛙仔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王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九哥你总算来啦,张先生昨晚派人来找你,可惜你不在。”蛙仔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王九走去,阿暮正好被挡在王九背后,蛙仔看不见。
张先生就是那个好色的客户,王九心里暗叫不好,正打算呵斥住蛙仔,却已然来不及。
“……张先生说你上次帮他叫的鸡很不错,这次还想点那个,咦,九哥你脸色怎么那么差?”蛙仔偏过脑袋,这才注意到背后脸色铁青的阿暮,“啊啊啊啊阿嫂!!!”
“那个……”王九颤颤巍巍地转过半边身子,眼睛根本不敢直视阿暮,他恨不得把脑袋埋在胸口。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如果我说叫的是白斩鸡,你会信吗?”
“信啊,”阿暮因为咬紧牙关,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伴随着“咯咯”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王九的喉咙,吞其血肉,“怎么不信呢?”
王九想起来,初遇的那个雨夜,他也曾想要咬断阿暮的脖子。可欲望与垂涎同样被命运左右,他偏偏甘之如饴,当被束缚的猎物。
黄金乡
在梦里,他的保险柜被撬开,所有财物被偷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还余下了无数张欠条,上面的金额他想都不敢想,每一张的欠债人落款处都写着他自己的名字。
大老板几乎在梦里窒息,大口喘息着于午夜惊醒,冷汗快要浸湿了床单。他立刻打开了房里所有的灯,把屋内的保险柜一个个打开检查,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才安下心来,重新又坐回床上。
□□里的人都说大老板掉进了钱眼里,他觉得那些人都是放屁,那才不是贪呢。他明明是黑暗里的救世主,金钱则是他的普渡明灯。
大老板不懂什么叫兄弟情江湖义,他实在用不着,暴力堂的成就是手下们在自己的带领下实打实拼出来的,而手下们是拿钱笼络的。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金钱靠谱了。
果栏这儿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偷渡来的,他们在香港没有家,一群蝼蚁被金钱聚在一起,竟也有了算得上小窝的地方。冷了会抱团取暖,伤了会互相安抚,冷冰冰的集装箱内,逐渐有了些人气儿。
只是大老板从来不参与这些,他也不在意,黄金的温度足够温暖他,谁要在乎那些喽啰想什么呢?他给他们分钱,他们给他当牛做马,大老板心想,自己可真是讲公道。
后来有一天,大老板捡到一个失了忆的家伙,除了能打,什么也不会。他觉得很有趣,果栏的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可是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会活成什么样子?他开始观察。
很快他发现,这个家伙什么都没有,可他很爱学。他学着自己看漫画、抽烟、贪钱、野心勃勃,但杀人不是他教的,是那个家伙骨子里的嗜血。像野兽虐杀弱小的猎物,不为填饱肚子,仅仅是好玩。
慢慢他发现,那条狗,居然以为自己是狼诶!真是何其可笑。
大老板承认王九很有本事,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一辈子只能当自己的马仔罢了。他固然知道自己会老去,再不想承认也好,身体状态是骗不了人的。可是有什么所谓,即便他退位,把暴力堂交给王九,自己也可以在背后做那个掌握实权的太上皇。
他有足够的信心拿捏王九,即便那个家伙自己都意识不到。只知道一天天傻乎乎地往上拼,自以为是权欲的主人,疯疯癫癫没个人样。
好几个堂口的人都提醒大老板,说王九是疯狗,养不熟的。早晚有一天会咬死自己,要小心防备。
大老板的重要物品都放在自己卧室,一个保险柜有三道密码锁,他的床板下还放着一把大砍刀。他警惕一切,包括王九自以为是的野心,却不包括王九本身。
那些人都是蠢货,疯狗才是最好用的狗,忠心需要培养,而疯狗只需要绝望之际的一碗救命饭,就能死心塌地一辈子。
王九那家伙还以为自己想要的是金钱和地位,殊不知自己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但大老板不介意他这样误会。有野心才会往上爬,地盘也好生意也好,最终还不都是他大老板口袋里的东西?
按照大老板的计划,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动不了了,王九是有这个本事和资格接替自己的。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大老板的东西,他可以给,王九不能要。否则,疯狗总是要打到痛才知道收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