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竹君的手悬在门前,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敲下去。正当她的手指要落下的一瞬间,屋里的光亮突然灭了,她倏忽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许竹君:“……”
方才鼓起的勇气一下子就消下去了,就算她知道云骁的品行端正,朗月清风,可是这黑灯瞎火的进一个陌生男子的卧房,她委实有些抗拒。
正当她徘徊不前准备移步转身的时候,突然迎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好歹没有吓得她惊叫出声。
那人的声音有些冷淡和警觉:“是谁?”
许竹君却反问道:“你是谁?”
“……”云昭见自己面前是个手无寸铁,甚至还让寒风冻得有些发抖的姑娘,语气倒也没有那么凶了:“这里是我家。”
“云公子?”许竹君敛了敛神色,道:“我是来找你的。”
“许姑娘半夜三更的来找我?”云昭说着推开了屋门。
许竹君站在门外,没有跟着云昭进去,她欠了欠身,温声道:“深夜造访,实不是竹君本意,我此来是想同云公子商量,能不能拒绝这门婚事?……我已心有所属,相信云公子也是。”
怎知云昭根本不搭她的话,点了一盏灯才慢悠悠地对她说:“许姑娘这是要害我。”
许竹君眉心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竟然不知,相国大人正到处找你呢,外面的动静不小,许姑娘这一举动可把半个城的人都给惊动了,若是被人发现我百口莫辩。”
怎么会被父亲发现呢?按理说她已经像往常一样睡觉了啊,甚至还有梅儿替她打掩护,不应该啊……
可她到底还是个没经过什么历练的姑娘,云昭也不怪她,冷静地给她分析起利害来:“若我今晚送姑娘回去,为了名声,相国大人定是要云某娶姑娘的;若是姑娘愿意信我,今晚就先藏在此处,外面人太多了,明日我再想办法送你回去。”
末了她又加了句:“你别担心,我会和姑娘保持距离。”
“不,你不了解我的父亲。”许竹君看向她,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想请公子——”
“先别说话。”云昭的眉头紧蹙,凝神听着屋外的声音,语气有些冷冽道:“有人追来了。”
不知道那些人是跟着许竹君来的还是监视在七贤街周围的,这声音来得太蹊跷了,似乎是等外面的人把事情都闹大了,这动静才肯突然出现,而且指向明确,毫不犹豫地就将她家给围了起来。
云昭突然紧盯住她,问道:“你到这儿来都有谁知道?”
许竹君摇了摇头,“没人了,只有梅儿知道,她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丫头。”
“目标明确,来人很多,你的这位侍女可不简单。”
“不会的!”许竹君下意识便回护道:“梅儿同我如亲姐妹一般,她不可能……”
“我且问你。”云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此行,是你自己想来的,还是她引你来的?”
许竹君一时的沉默无言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像是被寒风吹凝了一般——她实在不敢信。
敲门声打碎了她的沉默,她蓦然一惊,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赶紧躲起来。
云昭的话像是回响在远处,将她从思绪中牵扯回来:“许姑娘,想看看外面是谁吗?”
对峙
她看到云昭的神情很平静。
是一种置之度外的平静。
虽然她并不明白这位为何能够置之度外。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外面是谁,许竹君都不想看到,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两步,双手紧紧攥住,悬在心口处。
云昭宽慰道:“许姑娘只管在屋里躲着,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别出来,有我在还没人敢闯进来。”说罢她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灭了房间里的灯烛。
云昭听着外头敲门的余音,朗声道:“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事明天再说。”
怎知门外那人却说:“沈某受相国大人所托,请云公子行个方便。”
这人的称呼和声音都非常熟悉,云昭眉头微微一皱,为什么会是他?
她冷然道:“不方便。”
然而这次却换了一道更为熟悉的声音:“事出紧急,还请大舅哥通融一二。”
“……”云昭在心里暗骂了他八百句,好,很好,这破事果然有他顾文若的一份功勋。
昨天晚上不是还聊得好好的吗?怎么今天直接就改上门逼迫了?她又没说一定不娶,万事好商量,就算是为了西南百姓,她也可以考虑考虑,何必设计这样的一出戏?她都没敢把自己当根葱,这些人就开始这样大费周章地算计她了?算计就算计吧,又何必要拿人姑娘家开玩笑?云昭恨不得现在把该死的姓顾的给按死在地上,好好地逼问上一通。
代望山和卫州鸣本来还在秉烛夜聊,听到外面有动静也赶忙跑了出来,刚越过影壁就看到云昭她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府门,正以一种极为隐忍的愤怒骂了门外那人一句:“你不好生在家陪我妹妹,滚到这里来作甚?”
这话差点惹得代望山当场就给笑出来,当然,他没敢,因为这里的氛围也太不对劲了——门外怎地黑压压的站了老么些人?
顾文若和沈吟一齐向云昭拱手作揖。
云昭急忙拆台道:“别,千万别,云某一介草民,受不起两位大人的礼。”
“云公子请不要怪文若,是我硬要拖着他来的,想着都是一家人能行个方便。”沈吟走近了一些,似乎是故意提高了一些声音,好让里头的人也听到,“是这样的,许相国家的千金突然失踪了,在下听说方才有人在贵府门前见到了许姑娘的身影,这才来叨扰一二,不知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