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别动怒,你把所有事情告诉我,我自有办法帮你。”
王小姐道:“我凭什么信你?”
“你只能信我。”
“……”
王小姐思忖良久,仍是摇头。朱翊钧颇为意外,虽说他不会真的把人家的私事拿出去到处宣扬,但是女子从小耳濡目染,对名节都是很看中的,何况是昙阳大师这样的女神仙。
可是王小姐宁可毁了自己的名声,也不肯说出事情的原委,这是为什么?
朱翊钧看着她,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不幸的女孩子,却被硬生生包装成菩萨的化身。
朱翊钧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他明白了。
“王小姐,你是在担心王大人。”
王小姐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而后低下了头。
她的反应证实了朱翊钧的猜测,所以也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昙阳大师之所以能有今天这个知名度,和王锡爵脱不了关系。
“这样吧,王小姐。”朱翊钧收起戏谑,难得摆出他身为帝王应有的威严,“你把整件事的毫无保留的告诉我,我向你保证,不仅能让你和崔铭哲在一起,也能让令尊平安无事。”
王小姐仍是摇头:“公子如何向我保证?”
朱翊钧负手站立,压迫感油然而生:“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该说的总要说,到时我可不保证王锡爵能全身而退。我现在是给你个机会,要不要把握住全凭你自己。”
王小姐终于察觉出他这话不对,侧头去看他身边那几位,个个都不是寻常人。
她忽的想起,前些日子听父亲和王世贞提过,朝中有言官弹劾他们,眼前这人,是否就是朝廷派来的?
听他的意思,在这里说
,还能对父亲网开一面,到了衙门,那就得秉公处理了。
王小姐权衡良久,终于决定向朱翊钧吐露实情:“有一日,王世贞来我家,听说我在家代修行,便提出要与我论道。”
“我父亲起初不以为意,但王世贞与我论道之后,便与我父亲闭门商议。”
“我并不知道他们商议了什么,但当他走出父亲的书房,便要拜我为师。”
“那些小时候的梦境,拜谒真君使者和西王母,昙鸾菩萨化身,通过试炼,数次梦见真君口授真经……如此种种都由我爹与王世贞安排。”
朱翊钧笑道:“主要是王世贞这个文坛领袖挥想象力吧。”
王小姐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再后来,我爹和叔父也拜我为师,越来越多文人到我家拜访,也要拜我为师。”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王世贞以我的名义创立‘恬澹教’,在问梅阁为我安排一间精舍,让我每日为众人讲经。讲经七日,闭关一日。”
朱翊钧道:“看来,今日正是你的闭关之日。”
王小姐皱眉:“这几日不知怎的,王世贞取消了所有讲经,我爹特意嘱咐我留在问梅阁,像是什么人来了南京。”
朱翊钧没接她的话,继续问道:“‘恬澹教’是个什么教?”
王小姐不答反问:“公子认为‘恬澹’是何意?”
这个难不倒朱翊钧:“太古之民,淳厚敦朴,上圣抚之,恬澹无为。乃是清静淡泊之意。”
王小姐赞道:“公子博学。”
朱翊钧明白了:“所谓‘恬澹教’表达的是与世无争的、淡泊名利的心态,抑或是官场失意的豁达。”
说到这里,他露出个轻蔑的笑:“王世贞,南京大理寺卿,正三品。王锡爵,国子监祭酒,正四品。”
“他俩还不满足?”
他俩当然不满足。
王世贞的同年中,李春芳、张居正都是辅,三甲的殷士儋也是次辅,汪道昆现任兵部尚书,就连吊车尾的殷正茂也是南京户部尚书,掌握整个应天府的经济大权,也比他这个南京大理寺卿风光许多。
他家世代为官,他本人又颇受江南文人追捧,在官场上却总是混得不如意。
王锡爵更不用说,他是嘉靖四十一年的榜眼,一直在翰林院供职,曾是穆宗的讲官之一,下一步就是入阁拜相。他的同年申时行已经是次辅,余有丁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就他,被高拱赶来南京。多次向张居正示好,想调回北京,张居正却始终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