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闻桉从审讯室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在他看见等在门口的两个人之后,稍微有些愣。
季怀琛已经让季屿臣先回去了,这会就季怀琛和杨叔在。
此时他已经不惧季怀琛是不是知道真相了,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惧过,因为他知道迟早有一天季怀琛都会知道的,从他布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此刻的准备。
杨闻桉的双手被拷着,脸上没有半分愧意,眼底也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
季怀琛只是静静地凝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杨闻桉的视线扫过父亲,然后又重新回到季怀琛身上。
他眼底似乎是有些挑衅之态,嘴边掀起几分邪笑:“看来,你已经知道那些事了,怎么样,在我家被我疼爱过的你最爱的未婚妻,找到了吗?不得不说,那滋味,可真好呢!”
杨闻桉是故意这么说,他就是想让季怀琛误会,就是想让季怀琛介意。
只是季怀琛根本不把他的话听进去。
“杨闻桉,你现在最需要顾好的是你自己,两条人命,偿还的方式,你也很清楚了吧。”
杨闻桉低哼一声,“没关系,至少,你已经失去了你父母,并且…永远都无法重新拥有,哦…就连你的养父也去世了,想想再过不久你的养母也会去世,到时候,你又成了孤儿,这么想想,我就算是死,也值当啊!”
随之而来的是杨闻桉猖狂的笑,他故意刺激着季怀琛。
前面的话季怀琛都能当做没听见,因为他知道杨闻桉是故意的,尚且能忍,可提到他父母,还有季老爷子和张女士,他的情绪彻底压不住了,他猛地上前揪住杨闻桉的衣角,“杨闻桉!我季怀琛从小到大没惹过你吧?我父母更是对你视如己出!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就因为不想让我过得好,就去害我根本什么错都没有的父母!你怎么不敢冲着我来?!”
杨闻桉纵使衣领被季怀琛紧攥着,他也丝毫不怵,他瞪着眸,五官有些狰狞的挤在一起,“我只是不明白,凭什么你就能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你就一直那么高高在上?而我想要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根本就不比你差!”
说到这里,站在一旁的杨叔更是满脸愧意地低下了头。
这么多年来,他能给儿子的确实不多,所以在他不愿意跟他住在一起时,他也没什么怨言。
毕竟,他确实没办法给杨闻桉一个像季怀琛那样的成长环境。
“我要什么有什么?我高高在上?杨闻桉,当年在李家,我爸妈什么没有给你?基本上只要我有的你全都有份!全都是因为你自己的自怨自艾、无病呻吟!你有的条件不比别人差,全都是因为你自己想要一步登天!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做到一步登天!每个人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往上爬,只有你,拿着下沉的懦弱当作上升的借口,说到底,你就是个只愿意躲在舒适圈的弱者!”
“……”
季怀琛的话一出,杨闻桉有片刻的沉默,但很快,他又重新恢复刚才的神情。
“弱者?不,我不弱,这十二年来,我都知道你不好过,而且我知道,你今后还会继续因为失去父母而不好过,季怀琛,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我赢了!”
他所认为的输赢,就是他毁了季怀琛的人生,他受折磨,而他却过得很好,他就是要证明,他杨闻桉能比季怀琛过得好一千倍一万倍!
但瞬然,一声沉重的闷响响彻整个走廊。
杨闻桉的脸被扇到偏向一边,很快就已经有了红红的掌印。
季怀琛也微微一怔。
杨叔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扇了他这一巴掌。
“你这个不孝子!”
杨闻桉似乎也没想到父亲会打他。
毕竟,从小到大,父亲都因为自己说没有季怀琛那样的家境而自责,所以这么些年来,父亲对他算是有求必应,只要他能办到的,他肯定会办到。
就比如,在蓝城市中心买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
付还是杨叔不仅仅是当司机,还做了好多兼职帮着杨闻桉赚来的,只不过,杨闻桉不让他住进去。
比起跟着已经年老又多事的父亲住,一个人显然更自在也更轻松。
况且他这么多年都已经受过来了,吃点苦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他既然给不了他季怀琛那样的条件,那他对他提出点条件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居然到现在还觉得这是一场论输赢的事,那可是先生和太太的两条命啊!我真是作孽,生了你这么个儿子!都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杨叔满是沧桑的眼眸中浸润着滚烫的热泪。
他半个身子倚着墙,已经被岁月蹉跎过的腰身已经不太能完全直起来,他抬手抹了两把泪,至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这么多年对儿子的溺爱全是错的。
错到彻底不被道德束缚,错到对法律的忽视。
今天这样的局面,他的责任一点都逃不过。
但即便是到了这个地步,杨闻桉依旧觉得自己没有错,他的心理早就已经扭曲了许多年,在价值观形成的最重要的阶段里,他就已经沦陷了,沦陷到心底早已滋生出罪恶的种子。
而这罪恶的种子不仅不会被抹去,反而一日一日壮大,成了不可挽回的罪孽。
“你说得对,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怪你给不起我最好的一切!都怪你没用!都是因为你!我杀了人又怎样,我只是为我自己争取快乐罢了!我什么错都没有!”
杨闻桉大吼着,身旁的两个刑警脸上挂满了嫌恶与鄙夷,他们真不知道,就这样的人,怎么配成为曾经和他们一样的人。
杨叔闻言胸腔里升起一股气,但凝集在胸膛,脸都涨红了。
他猛地喘了几口气,“你…你……”
眼看着他就要站不稳,季怀琛赶紧扶住了他。
随后季怀琛又朝着两个刑警使了使眼色,杨闻桉就被带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