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驾崩了。
就在易承去未央宫觐见的六天后去世的。
太医说‘汉王因疮裂而崩’,想必死状不是太好,生老病死,即便是刘邦这样的伟人,也难逃这一宿命。
不过易承听说刘邦死前却很平静,平静的交代遗嘱,平静的闭上眼睛,平静的离开那具早已疲惫不堪的躯壳。
死前身旁亲属环立左右,子孙皆跪伏,悲怆痛哭,可谓寿终正寝。
他这一辈子也算值了,从一穷二白,到荣华富贵,死前儿孙满堂,接连在侧。
作为一个人来说,他体验过了权力之巅,建国立邦,青史留名。凡此种种,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幸运的幸运儿,想必刘邦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遗憾。
刘邦虽然走了,可他一手建立的大汉帝国却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沉没,相反,这艘东方巨舰在刘邦为它扫除了一切不利于统治的障碍后,像是迎来了朝阳一般,正式起航。
而汉,这个整整融入后世中国两千多年的民族、国家、文化的烙印,也从此刻正式烙刻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所有人身上。
易承去九峻山长陵参加了刘邦的葬礼,葬礼举办的非常盛大,整个仪式一共持续了三天,其中令易承吃惊的是第三天葬礼结束前的人殉。
原本历史上的刘邦是反对人殉的,作为一名不信鬼神且是底层出生的人,经历过苛秦暴政的刘邦很能理解民间疾苦,因此也接受秦开始的废除人殉政策。
但令易承没有想到的是,因为他的横插一脚,向刘邦讲述了物质不灭定律,竟误打误撞让刘邦相信了人是有灵魂存在的,而且这种灵魂存在,不死不灭。
因此在刘邦死前的遗嘱中,他交代了要人殉三百人,为自己陪葬。
这人殉的三百人,都是奴隶。
他们被带到刘邦出殡的巨大棺椁前,分批次的接受屠杀。
屠杀的场面很是血腥,一批批奴隶被麻布罩住头部,蒙上双眼,跪在地上,行刑的刽子手用剑割开他们的喉咙,然后就把他们丢在原地,让他们慢慢等死。
奴隶们的血把棺椁前的一大片土地都染成了鲜红色。
许多被割开喉管的奴隶都没有马上死亡,也没有躺着不动,反倒是挣扎的居多,他们扭曲着身体,在地上蠕动,因为缺氧,手脚抽搐长达几分钟。
这些人死后的尸身将会被入殓,然后随着刘邦的棺椁一同埋入地宫之中。
易承并不是没有见过杀人,事实上,从他穿越过来的战国时代开始,他见过太多血腥和暴力,可是此时眼前人殉的场面还是让他产生了相当的心理不适。
作为一名现代人,对人这一物种的尊重刻在了易承的骨子里,随着阅历的增长,他也更能对身边的人有共情能力。
人殉真的就是对人这一物种尊严的践踏,这种屠杀,是纯纯的反人类行为。
可这种行为,在这个时代,却是合理合法的,这让易承颇感丧气。
文明不能一蹴而就,茹毛饮血的战国才过去没有多久,人殉这种事情,他只能接受并习惯。
不过这也让易承反思了自己的言行,那些自以为好的东西,教给这些古人后,可能并不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甚至还有可能适得其反。
因此往后更因为谨言慎行,对于抛出越时代的理念或知识,也应该三思而后行。
易承回到山门的时候,张蕤正在和张良切磋剑法。
之前重生的两辈子,易承只知道张良会用剑,可从来都没真正见过张良用剑和别人切磋。
这一次回来正好赶上了张蕤和张良练剑,遂站在一旁观摩。
张蕤的剑法易承是知道的,这个家伙师承司徒玄空,一手剑术出神入化,当年荆轲刺秦时就等他去当主攻手,就由此可见一斑。
远常人的寿命加上常年锻炼的身体机能,让张蕤这个轧髯大汉看着有些胖,实际上不论是出剑的力道还是准确度,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面对张蕤,张良却没有任何怯战的意思,他手持一柄三尺长的青铜短剑,与张蕤手中一柄四尺有余的长剑在空中激烈对装,两柄剑在空中相撞的瞬间,似乎都能看到有火星在闪烁。
易承是见过张蕤用剑的,那是在他上辈子重生为燕枝时,在峨眉山顶,见司徒玄空和张蕤用木剑比试的一场。
那场木剑的比试,易承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原因无他,只因为太震撼了,一个现代人,很难想象,剑术的比武可以在几分钟内如潮水般撞击上百次,而且一招一式似乎都有对策,尽管自己只是个武学外行,可都能看出切磋两人的功力之深厚,剑法之精妙。
此刻张蕤和张良的切磋又让易承有了当初峨眉山顶一样的感觉,只见他们二人挥持的青铜剑在空中以不同角度对撞多次。
火星飞溅,剑身嗡鸣,这不仅需要技巧,也需要力道,谁能想到,看着有些阴柔瘦弱的张良,竟然也能有如此力气。
“再来。”张良大喊一声,随即手中短剑错开,一剑斩向张蕤面门,张蕤早有准备,举剑一挥,格挡住张良的攻击,同时手中不停,一个错身,把剑向下一划,就要挥向张良胸前。
张良快后退,堪堪躲过胸前的这一击,不过他手中的剑却没有退,反倒是伸长了胳膊,把握住张蕤划剑的机会,直刺张蕤的咽喉。
张蕤没有躲避,下划的剑也被他从侧峰抬起,他的剑芒也直指张良的咽喉。
“嗡~”两柄青铜剑同时交错出了清脆的嗡鸣,张蕤张良的剑都停在了空中,张良的剑距离张蕤的咽喉只有一尺有余,而张蕤的剑,却抵在了张良的脖颈前一点。
“痛快。”张蕤笑着放下手中的剑,咧嘴笑着说道:“啧啧,子房的剑法,不过只学了不到某家一半的时间,却能练到这种地步,若是潜心修炼武技一道,未来过师尊也未可知啊。”
张良微微摇了摇头道:“习武并非吾愿,只是强健体魄,可防身足矣。”张良说完,就看向早已在门口等着的易承道:“陈耳兄弟是参加完汉王的葬礼回来了?”
易承点点头,“汉王的棺椁已经在长陵下葬,我就回来了。”
张良的目光转向了东面,那是九峻山长陵,刘邦陵寝的方向,只见他看着那个方向,口中喃喃自语道:“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