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佑材也不想打仗。
一来,打仗最是耗钱,尤其是拖入战争泥潭之后,二来,真若与满剌加彻底闹僵,势必影响双方的贸易。
交趾距离大明更近,靠着地利优势,素来都是贸易顺差,他不想失去这条财路。
李青知他所想,笑道:“这位满剌加的年轻国王,看起来雄心勃勃,实则却是个志大才疏之人,佛郎机已然有了展殖民的迹象,他却执迷于利益而忽略根本,不足为虑。”
“怕就怕他过于执迷不悟……”朱佑材面露忧色,“万一他与佛郎机人联手,咱们……人手不够啊!”
“交趾是大明的藩属国,满剌加也是大明的藩属国。真若打起来,朝廷岂好明着偏帮?”朱佑材分析道,“佛郎机人惧怕大明,可不惧怕交趾,先生虽是大明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无法表露,更不能取信于人……如此,是否有失妥当?”
刚说罢,朱佑材便有些后悔。
我是不是太不卑不亢,男儿本色了?如此质疑李先生,又是否有失妥当?……
李青倒没生气,反而有些欣慰,赞道:“你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你爷爷选你做继承人是对的。”
朱佑材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快人快语,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你有此虑合情合理。”李青笑笑,“你不妨再往深了想想这满剌加国王,他连还没真正成气候的佛郎机人都不敢轻易动兵,又岂会头脑一热,跟交趾彻底撕破脸皮?”
“不错,他容忍佛郎机人是因为利益,可交趾一样是他们的财路。”李青说,“你们之间的贸易,于交趾而言是贸易顺差,于满剌加又何尝不是?
你卖给他,他卖给佛郎机,甚至直接卖到西方,实际上赚的比你要多的多。”李青停顿了下,问:“有没有觉得亏,心里不舒服?”
朱佑材摇头:“若赚取暴利的前提是让佛郎机驻兵,我情愿不要!”
“何也?”
朱佑材想了想,说道:“我怕我看中了人家的利息,保不齐,人家看中了我的本钱。”
李青蓦然大笑,笑声爽朗,“这么多代,总算触底反弹了……不容易啊!”
朱佑材愕然。
好一会儿,才明悟话中深意,不禁苦笑道:“其实,无论爷爷还是高祖,都不是憨蠢之人,奈何……”
他笑意更苦:“无论是先生,还是大明那边的皇家人,都太……太……”
“太精了,是吧?”李青替他说了出来,随即颔,“也是,不然交趾也不会有今日,固然有我的因素,但更多是他们的努力。”
朱佑材只是苦笑,倒没有不满李青调侃他祖宗,就算他祖宗活过来,李青一样调侃。
严格说来,哪怕高祖,也是李青晚辈,长辈调侃晚辈,哪有生气之理?
收拾了下心情,朱佑材点头道:“就依先生所言。”
李青笑着说,“放心吧,相比眼下这些佛郎机人,交趾无疑更为强大,满剌加国王眼又不瞎。”
“嗯…,也是。”
…
次日,
还没到中午,交趾王率一众将士登陆的消息,便被满剌加国王得悉,不由得又是恼怒又是惊悚。
“交趾王这是要干什么?”年轻国王召集大臣,气急败坏,“欺我满剌加不敢与之开战?”
一众大臣们个个愁眉苦脸,却是没一人主战。
僵持一阵儿,年轻国王悻悻然坐回王位上,逐渐心平气和,好一番商讨之后,最终一致决定……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无论是佛郎机,还是交趾,于满剌加而言都是财神爷。
一个不想得罪,一个更是得罪不起。
于是,年轻国王给双方掌舵人各自了请柬,欲化干戈为玉帛。
第二日。
李青、朱佑材、李雪儿、唐伯虎,以及少量汉王侍卫赶赴王宫,与此同时,佛郎机的大人物也到了场,人数与李青这边相差无几,也是仅有十数人。
显然,双方都吃准了年轻国王不敢摆鸿门宴。
事实也确实如此。
酒宴一开始,年轻国王便点明主题:
“此番三国会盟是为和气生财,打打杀杀多没意思?不若我们强强联合,吃下除大明朝廷之外的西方贸易份额,如何?”
好大的胃口……朱佑材吸了口凉气。
李青、李雪儿更是想笑,且不说大明的大商绅与朝廷错综复杂的关系,单就靠着交趾、满剌加就想吃下除朝廷外的盈余,简直异想天开。
那么大的市场,岂是两个小国能吃下的?
还有,将这些佛郎机人比作一国,虽是场面话,却也太过愚蠢。
你是国王啊,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嘛?
佛郎机人很高兴,非常高兴,立时欣然同意,且当场让出一部分利润,以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