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有些远,小姑娘低着头,似乎没有听清楚。
领着她进来的琴嬷嬷小心蹲下,说:
“姑娘,夫人叫你抬起头来。”
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穿着正红衣裙的女子。
屋子里点着灯,照得女子头上亮闪闪的。
孟家三房的当家夫人柳氏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儿。
“你该跪下唤我一声母亲。”
小姑娘站着不动。
她身后的刘嬷嬷连忙跪下:
“夫人,姑娘一岁时发了高烧,耳朵不太好,听话比旁人慢些,三岁才开口说话,奴婢粗鄙,也不知道怎么教了姑娘规矩。”
柳氏还没说话,旁边的妾室姚氏先“啧”了一声。
“可怜的,生了这么一副好相貌,竟是耳朵不好,老爷早该把人带回来照顾才是。老爷可给她起名了?”
“月池,孟月池。”
六岁的孟月池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转头,看见了跪在地上的刘嬷嬷。
很多人坐着,很多人站着,围着成了一圈儿,都在看她。
这些人里没有她父亲。
看见小姑娘呆愣愣的,柳氏低笑出了声。
“罢了,琴嬷嬷,你带她下去吧,就把她安置在疏桐居住着,一应都比着容儿来。”
“是。”
柳氏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嬷嬷:
“你既然是从小照顾她的,先留下,我有话问你。”
被琴嬷嬷牵着往外走,孟月池回头,看见高高
壮壮的刘嬷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她又走出了一扇门,还是没看见父亲呀。
孟叔恒骑着马从城外赶回来,一进家门就问夫人在哪儿。
一路到了后院正堂,隔着帘子,他就听见了自家夫人在问话。
“大姑娘在庄子上学过什么?”
“回夫人的话,我们两个婆子,只能教些女工,姑娘学了两年,学会了做袜子。”
“没开蒙?”
“没有。”
“每月给你们送去多少粮食,可够吃的?”
“回夫人……”
孟叔恒掀了帘子抬脚进去,几个妾室连忙起身向他问安。
柳氏看了他一眼,对刘嬷嬷说:
“你们每个月吃穿用度多少,可有账目?”
“回夫人,有一个粗账,奴婢不识字,只能略记一记。”
“远的我就不计较了,这一二年间的开销,你给我个大概。”
“是。”
见柳氏如此,孟叔恒冷笑:“夫人好大的威风。”
几个妾室见势不妙连忙要退走,柳氏轻轻一笑:“你们也不必走,我这正房夫人的脸面被自己夫君踩在脚底下这么久了,也不差今日这几句冷言语。”
孟叔恒虽然已经有了六个孩子,年纪也不过二十五,还是书院里的学子,听柳氏夹枪带棒,他质问道:
“你既然觉得我下了你的脸面,又干嘛要把人从外面接回来?”
柳氏忍无可忍,抬手将自己桌上的册子甩了出去,落在了孟叔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