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姝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却觉得可笑。
“孟叔恒,你们孟家人未免将我想得太小气,我气得是你欺瞒,至于你那女儿,她怎么也是你女儿,你和你父母这般苛待她给我看,只让我觉得心凉。”
成婚这么久,柳朝姝早不把孟叔恒的皮相看在眼里,婚后无数琐碎消磨了她的少女情热,她也是第一次将这种话说了出来。
说罢,她抬手指了指两笼画眉,对身边的丫鬟说:
“这两笼画眉送去疏桐居,跟大姑娘说,是老爷给她补的生辰礼。”
丫鬟连忙带着鸟下去了。
“你也不必想着怎么用这几只鸟就做了样样周全,真有心,大事小事你能做的多了。”
孟叔恒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这些鸟里自然有补给月池的生辰礼,要不是怕柳朝姝多想,他又何必弄了这么多?怎么在她嘴里还成了自己的不是?
疏桐居,仰头看着被送来的鸟,小月池的眼睛忽闪忽闪,像星星似的。
“这是,父亲,给我的?”
她一字一顿,是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
琴嬷嬷把她抱起来看着画眉,笑着说:
“这是老爷给姑娘的生辰礼,姑娘可喜欢?”
小女孩儿重重点头。
“这是什么?”
“画眉。”
琴嬷嬷抱着姑娘走到
()海棠花下,用树枝在沙地上将“画眉”两个字写了出来。
孟月池认认真真地看。
琴嬷嬷被她的模样逗笑了。
“姑娘可记住这两个字了?”
小姑娘又是重重点头。
一整个下午,她都蹲在沙地旁边写写画画。
琴嬷嬷被叫去帮忙操持中秋过节一事,刘嬷嬷乐得看姑娘有事做。
到了晚上,孟月池拿出了那个账本。
刘嬷嬷在一旁磨墨,磨得胆战心惊,仿佛是把自己的肠子放在了砚台里。
“姑娘,你真的要写字啊?”
两只手一起握着笔,孟月池学着琴嬷嬷写字时候的样子在砚台里蘸了蘸。
“姑娘,再把笔尖的墨刮去一些,笔锋都被你捅开了。”
看见自家姑娘的样子,刘嬷嬷连忙把笔拿过来,将笔尖理顺了,才又给她。
“画眉”两个字写得很好,刘嬷嬷瞪大了眼睛。
“姑娘,你真的学会这两个字了?您可真是太聪明了!”
孟月池却攥着笔,有些茫然。
画眉,两只,两只怎么写?
“姑娘可以写画眉一对,上面就有‘一对’二字。”
琴嬷嬷一回来就看见了自家姑娘在祸害自己的账册,她也不恼,只在一旁看着姑娘如何做的。
对照着那两个字,孟月池磕磕绊绊写下了“一对”二字,远不如用树枝练了一下午的“画眉”写得好。
也足够让琴嬷嬷大叹聪慧。
第一次执笔,就能将字写成这样,姑娘虽然耳慢语迟,也实在是被老天爷赏了个好脑子。
“你说月池那丫头很是聪慧?”
“是,夫人,奴婢写过一遍的字,她练了一下午就敢落笔了,可见大姑娘虽然耳慢语迟,却是读书的读书习字的好材料。”
柳朝姝看着跪在地上的琴嬷嬷,心中心思百转。
大启朝女子可为官,虽然此事在数十年间波折周转,如今朝堂上的女官之间也盘根错节,女子行科举一事也限制极多,但是此路到底有的。
孟月池出身尴尬,孟叔恒一直科举不中,她的婚事想来也不会顺畅,只是……
“琴嬷嬷,要是在柳家,月池丫头是我的侄女外甥,我定会助她走科举一路,将来也能成了朝妤的臂助,可她生在孟家,孟家是不许女儿科举为官的。”
说罢,柳朝姝叹了口气。
她们柳家世禄世宦,门第比孟家不知高了多少,从她曾祖母以来,四代都是女子顶立门户,曾祖母柳青微一路做到了吏部尚书,祖母柳唤云虽然遭遇了扶正之祸,那之前也一度是户部侍郎,姨母柳铉徵卧薪尝胆二十余载,在三十岁的时候终于熬到了女子复朝,十年间就从进士榜眼做到了一州刺史。
偏偏她娘被当年的乱事吓破了胆,在她十五岁的时候以死相逼,不让她入书院。
女官虽然复朝,但是想要科举却又比从前多了许多限制
,二十岁之前必须在书院读满三年,二十五岁之前必须中举,不然就要先成婚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