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不掉的血腥气,浸满了繁京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墙,亦在这个女人的身上。
这个看起来只是有些清瘦,甚至带着些文气的女人,她走到今日,仿佛是从尸山血海里步步行来。
行至御驾之前,女子翻身下马。
几乎是同时,辇车上的陛下从车上挣扎着下来,抢到了女子的面前大喊:
“卿,大启之恩人呐!”
陛下都这么说,臣子又能如何?
李方亦连忙跪下,却不小心看见了宁国公脸上的笑。
“陛下言重了。”
“若非得卿,朕愧对天地,愧对先祖!”
陛下言辞恳切,李方亦却一直记得宁国公刚刚的笑。
仿佛冷笑。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是一场表演,陛下要拉着宁
国公同乘辇车,国公婉拒,陛下要和国公一起进皇城,国公婉拒,议政殿大门大开,穿着簇新龙袍的陛下坐回御座上,下旨封宁国公为宰相、太子太保,又加封上柱国、襄平郡王。
群臣都高呼陛下圣明,唯有一直低着头领受赏赐的宁国公、不对,是襄平郡王一直没有说话。
“陛下,听闻宰相梅舸身故于泯州,不知她的身后事,陛下有什么打算。”
骤然听到“梅舸”两个字,朝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方亦看向御座,虽然隔得远,他也能看见陛下的脸色和刚刚不同了。
梅舸,满朝文武默认了她是罪人,恨不能将这数年来所有的仓皇和失败都堆到她头上,在刚刚回到繁京的时候,没人想听见她的名字。
孟月池微微抬起下巴,她的目光从一干朝臣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御座上。
“陛下,‘文正’二字,微臣觉得正和了梅相的风骨。”
她仿佛在建议。
却绝不是商量。
说完这句话,孟月池就低下了头。
静默的朝堂,经历了极为艰难的片刻之后,有人忽然开口道:
“陛下,梅舸有功于朝,微臣以为,‘文正’二字极好。”
说话的人竟然是御史中丞柳铉徵。
她和梅舸之间争斗了数十年,梅舸几乎差点把她们这些女旧臣遗脉斩尽杀绝!
谁能想到柳铉徵竟然会开口替梅舸讨要谥号?!
“陛下,微臣也以为,梅相一生,值得‘文正’二字。”
“陛下,梅相守正一生为国无私,当得起‘文正’做谥号。”
一个人,又一个人。
金吾卫大将军宋菲娘站出来了。
大理寺少卿苏婉青也站出来了。
户部员外郎邱熙悦也站出来了。
李方亦从后往前看,心中忽然很是惊讶。
什么时候,朝堂上竟然有了这么多女子?
先帝提拔女子入朝堂,那时候也没觉得女子有这么多啊。
现在,竟然有了差不多二分之一的朝臣都是女子?!
不声不响,没有什么大张旗鼓的旨意,没有什么令人惊诧的动作,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和李方亦同样惊诧的人还有许多,他们看看后面,看看前面,看见了好多的女子从群臣中走出,穿着裙子袍子或者裤子。
她们的声音,让人听着有些陌生,好像之前关于梅舸的种种,她们都没有说话,让人误以为这世上只剩了对梅舸的口诛笔伐。
此时,她们在等的就是此时。
李方亦看向低着头站在群臣之首的女子。
那些女人,她们在等的,就是这个女子站在这里的此时!
她穿着一身紫色的绣袍,头上却只戴了素白的玉簪,与她如今的声势和现在的场合并不匹配。
她只是站在那儿,就让很多女人张开了她们的嘴,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