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没有问你鸠车,朕问的是为何那枚白玉扳指会出现在这朕的母后手上!”——一直认为自己智珠在握的李二陛下,头一次开始在人前显露出慌张。
“薛将军,劳烦你拿着这幅画和令弟在外边等老夫一会儿。”王珪见李二陛下怒,他并不觉得有甚奇怪,只是接下来他要说的话,显然是不适合有人在场旁听。
“那……王公,我和万彻就在外边等您。”——薛万彻从王珪手中接过画卷后,将其小心翼翼收好,随即便带着薛万彻出了大殿。
而李二陛下从头到尾只是默默看着这一切,并未出言阻止。
片刻之后,随着薛万彻将殿门关上,殿内便只剩下了李二陛下和王珪。
王珪并没有让李二陛下等待太久,只见他抿了抿唇,随后在李二陛下那凶狠的目光中,将那枚扳指的来历娓娓道来:“陛下,事实上,那枚象征着李家家主权力与身份的扳指,从来就没有在太上皇手中挥任何作用。
当初太上皇的父亲世祖元皇帝(追赠)在太上皇八岁那年便已亡故,这枚扳指,便是他在死前留给元贞皇后,也就是您的祖母,独孤曼陀。”王贵说到这,突然深深看了一眼李二陛下,随后才继续道:“也就是说,从太上皇袭爵开始,这枚扳指就在他的母亲元贞皇后手中。而元贞皇后一向体弱多病,尤其是因为太上皇年幼,李家的基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由她来打理,所以导致她年老后,愈的疾病缠手。
而那时,元贞皇后的其他儿媳们因为她往日性情严厉而不肯侍疾,至于太上皇……他或许也是惧怕元贞皇后吧——总之,最终挺身而出,不辞辛劳的照顾病床上的元贞皇后,甚至时常衣不解带的那个人,是谁……想必不用老臣多说了吧?”
王珪说完这番话后,大殿内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
良久,只见位于阴影之中的李二陛下再度艰难开口道:“所以……那枚扳指……最后为什么又到了我父皇手中?”
“玄武门事变之后,老天师亲自进了一趟宫,将这枚白玉扳指交到了太上皇手中。这,就代表了老夫人的意思。”王珪闻言淡淡叹了一口气:“太上皇前脚看见楚王殿下跪在他的殿外大声背诵《陈情表》,后脚又见到了这枚白玉扳指,当时……太上皇恐怕亦是心中有愧,更明白您在太穆皇后的支持下,他大势已去,索性便放手成全了您。
否则的话……”王珪觉得这话也就是老天师能说:“按照老天师的说法:只要太上皇不松口,不退让,真正骑虎难下的是谁,想必陛下应该心中有数……”
“所以……”李二陛下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异常沙哑:“朕还得念着母后的好?朕到底是沾了那竖子光?!”
“您从未念过老夫人的好,更不会觉得沾了楚王殿下的光。”王珪闻言眼神微微一冷:“否则臣今日不必出现在这里,说这么一番讨人嫌的话来。”
“老天师在哪里?朕要见他!”李二陛下此刻急于向老天师求证王珪这番话的真实性。
“老天师不会见您的。”王珪现当年逃难时老天师递给自己的那张面饼,可真他娘的……不好接下啊:“他说了,他怕到时候忍不住……”
“朕就那么招人厌?!”李二陛下此刻算是彻底破防了:“当初朕的名字还是老天师给起的,说是有‘济世安民’之意,如今……就连老天师也厌弃朕了吗……”
“陛下,没人想走到今天这一步。”王珪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臣也好,外边的薛家兄弟也罢,没有谁愿意站在陛下您的对立面。可说到底……我们的身份是窦氏家臣,老夫人临终前唯一的诉求,就是让我们保护好楚王殿下,所以陛下,先越界的,并非我们。”
“……”李二陛下看着下方的王珪,他突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自己还真是……自作自受啊……
“王珪,你是什么时候成为窦氏的家臣的?”一阵漫长的沉默后,重新开口的李二陛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臣本就是扶风郡人,扶风窦氏,对臣而言并不陌生。”王珪见李二陛下问,他想了想,随后道:“承圣四年,臣的祖父王僧辩被害,臣的父亲当时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就是受了老夫人的父亲,当时身为扶风窦氏‘三祖房’之一的领头人窦毅暗中相助,才得以活下来。(注1)
但此事对当时的窦大将军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人家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如此天大恩情,臣的父亲却不敢忘怀,他老人家直到临终前都还在叮嘱臣,要臣记得报答这份活命之恩。
后来,臣于开皇十三年,踏入仕途,可彼时臣毕竟年轻气盛,不知官场深浅,说话做事只凭心意,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更因为臣的叔父王頍参与了谋反,臣受累连坐,被判有罪。
臣当时为了避祸,只能无奈遁入终南山。可是……臣当时一介书生,虽也习骑射,可却也无法在野兽横行的终南山存活——也就是那时候,臣被老天师从狼群的包围中救下,随后臣跟随老天师修道十余载载,直至太上皇攻入关中,臣得好友李纲举荐,最终来到了隐太子手下做事……”王贵说到这,突然冷笑一声:“说实话……陛下,如果李建成不作死,和齐王李元吉谋划设计平阳昭公主,陛下您从头到尾,都不会有丁点机会……”
“……”此时的李二陛下,在听完王珪所说的内容之后,他还处在震惊和……恐慌之中。
“陛下可是觉得臣这话说的有问题?”王珪见李二陛下不说话,他干脆继续给对方上起了强度:“陛下,老夫人当初为了让你和你的兄弟们,还有平阳昭公主的安危,她在暗中派了不少人在你们身边保护你们,可惜啊……或许是怕你们误会,她曾严令这些人不要随意刺探你们的隐私……可……可谁晓得,你们的隐私……竟是兄弟阋墙,针锋相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