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就过了五天。
在过去的几天里,整个凉州官场都处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官员之间再没了高谈阔论或相互攻讦,取而代之的只剩下焦虑和不安。那场浩劫对于这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更在乎兴庆府对此事的看法,朝廷又会如何处置他们。
这一天,从西城门外冲进来几匹快马。领头的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在向城门官询问了几句后,就带领着这些人向着知府衙门的方向纵马狂奔。
身为幕后主使的张义,此时正在值房里与历帆谈论公务,对于那几人的到来是一无所知。
“厉主事,上个月的城门税,本官这边是上缴了的,现如今你还要再收一次,是不是过分了些?况且,你让本官又去哪里找这么多钱财?”
历帆一张褶皱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说道“县尉,非是属下要强人所难,而是知县吩咐下来,为了补足被吐蕃人劫走的税银,让属下把下个月的税银提前收上来。您看是不是……?”
“这就更不合规矩了!老历啊,你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吐蕃人在城里烧杀抢掠,下至穷苦百姓,上至商贾富户,谁家没被那些人光顾过?你现在还让他们交一笔钱上来,这不是要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吗?”
不等历帆再争辩几句,他又继续说道“再说这城门税,你就没去城门那边看看吗?一天就没几个人出入城的,你让本官又去哪儿找钱给你?”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名小吏。
“刘县尉,飞龙院的没藏统领派人传消息过来,请您去飞龙院走一趟。”
张义应声起身,一边收拾随身包裹,一边向历帆说道“老历,百姓活的艰难,这时的他们更需要休养生息,而不是竭泽而渔。你把这些话转告沈知县,就说让他自己看着办。真要到时弄出乱子来,本官说不得要上书参他一本。”
说完,就夹着包袱迈步向门外走去。
只是刚要出房间,张义又转头看向历帆“老历,本官劝你一句。沈知县一任也不过三年,甚至可能更短。可你却要在这夏邑县待一辈子的,你要是因为这点事把人都给得罪光了,日后可没你的好果子吃。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吧。”
稍后,当张义走进飞龙院的时候,就看见没藏赤地正在向一位副统领吩咐着什么。
见刘奇来到值房,没藏赤地才挥退了那人。
“兄弟,圣旨下来了,召哥哥进京述职。”
张义对此倒不觉得突兀,这些日子大家都在等朝廷对那件事的处理意见。如今只是进京述职,而没有直接罢黜甚至锁拿进京,就说明此事还有转机。
“那大哥什么时候走?到时候小弟……。”
不等他把话说完,没藏赤地就伸手打断“旨意里也提到了你,你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咱们就出。”
张义诧异的指着自己“我?大哥,怎么还有小弟的事……?”
没藏赤地再次出言打断“不只有你,加一起总共七八个人呢。这次朝廷可不只是追究吐蕃人的事,还有前方兵败的事情,也要一起查办。”
张义苦笑一声“大哥,那小弟可太冤了。跟着跑了一趟边关,就要跟着一起吃瓜捞。”
随即话音一转“您这边不会出啥事吧?”
“问题不大,那些人总要给我大伯几分面子。”
没藏赤地挥了挥手“行了,不多说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吧,明天跟哥哥一同启程。”
晚间,张义就向曹宇婷几人,讲述了自己要进京一趟的事情。
几人听后,都是忧心忡忡,尤其是曹宇婷。
“你有把握应付那些官场老狐狸吗?别到时候被那些人给算计了。真要一口黑锅压下来,那你可就太冤了。”
张义双手一摊“早晚是要面对那些老狐狸的,这次过去就当练兵了。”
“要不,我陪你去一趟,遇到个什么事,还有个商量。”曹宇婷也实在不愿意和张义分开。
张义摇了摇头“你在这边的事情可不少呢,要是没有算错,接替拓跋宏的守将和补充的充军已经在路上了。你不得留下来书写密信,把消息传回去啊。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打算交给你去办。”
“啥事?”
“帮我杀个人。”
次日清晨,张义就带领着小三子和傅家兄弟,来到了西城门外。
等他在一众送行官员里,找到没藏赤地的时候,就见对方正和一名老太监谈笑风生的聊着什么。
没藏赤地看见刘奇的时候,还不忘向其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说话。
待其走到面前,没藏赤地就介绍“这位是丞总管。”
刘奇连忙见礼“夏邑县刘奇,见过贵人。”
丞中官好歹是宫中总管,自然不会把一个不入流的县尉放在眼里,从鼻子出一声轻哼,就算打过招呼了。随即转过头就和来送行的没藏克搭话。
张义也不以为意,自己官职低微就要有被人轻视的觉悟。找了个借口,就走到一旁去和其他官员打招呼。
稍后,等众人启程的时候,他才钻进了没藏赤地的马车。
“贤弟,丞总管就是那个脾气,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没藏赤地害怕小老弟觉得丢了面子,连忙安慰一句。
张义摆了摆手“大哥,哪里的话。小弟是什么身份,丞总管又是什么身份。他老人家能看咱一眼,已经是福气了。不过,这位在宫里是管啥的?以大哥的家世,也要对他如此客气?”
没藏赤地这才介绍起对方“要说宫中的总管也有那么十几位,哥哥自然不会都放在眼里。可唯独这位却是不同,你怕是不知道吧,丞总管是前任飞龙使,而且做了整整二十年呢。现如今,飞龙院里的那些人,细论起来,都是这位的徒子徒孙。”
“哦?原来是这样啊。”张义展现出一副惊诧表情。不过,心里却是觉得理所当然。想想自己的师公,还有大太监,又或者寿喜,哪个不是有深厚背景的。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没藏赤地继续说道“现在的飞龙使李崇仁还有副使李陇,都是人家的亲传弟子。所以啊,咱哥俩要是得了这位的看重,大了不好说,反正弄个副使是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