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但沈慕芸看着这小道童一副把头高高扬起,目光中又难掩傲气的样子。沈慕芸有些想笑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吃惊。
这小孩,难不成真是楚衡身边的人?
“若你真的是衡舅舅身边伺候的人,就是这么对待来访的客人的?”
“每个上门来找衡舅舅的人,你都是这副样子把人赶出去?你就不怕耽误了你家主子的事?”
“身为近身之人,难不成所有过来找你主子的你都要赶走?”
“你家主子知道吗?”
沈慕芸接连几句话不带停顿的,愣是把站在她面前的小道童给说懵了。只见那小道童原本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半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像是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遇到一个人把自己反驳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小道童在原地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居然突然一跺脚,然后猛地一转身。
沈慕芸都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在她面前的小道童已经往后窜了好几步,一路径直往她刚才注意到的,那通往凉亭方向的台阶上跑了上去。沈慕芸原本张口想喊他,但她一抬头的功夫,那小道童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凉亭和往上的台阶之间好像隐隐弥漫着些许雾气,在台阶和那凉亭之间隔出些许距离来。她能看得见那凉亭,也能看得见近处的台阶,偏偏在凉亭和台阶之间像是被那雾气笼罩了一圈,让人看不清楚这其中的确切距离。
那凉亭里,真的有人在吗?
不过和那小道童辩论了这两句,现在看这样子,楚衡应该是在的吧?她承认自己是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此番上门她也的确是有些唐突了,但眼下,除了来问楚衡,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又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沈慕芸站得有些累了,她索性又往刚才的方向折回了两步,在小径外凉亭的美人靠上坐了下来。
那小童这么许久都不回来,沈慕芸倒是也不着急了。他越是来得慢,就越是说明她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楚衡的确没有出门,他应该就在自己的院子里。
可如果他就在这里,为什么对自己要避而不见呢?
他对自己的那番告诫,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于是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就在沈慕芸觉得再想下去脑子都要痛起来的时候,她不知道的是,之前窜得没影的那个小道童,此刻正站在那迷雾中的凉亭边一间名为轻压竹的小阁楼里。
小道童站在门外行礼,迟疑了半晌才开口道:“爷,方才有人找你。”
他自己或许没现,在说到“有人”的字眼时,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虽然几乎立刻就又压了下去,但是那高高翘起的嘴怎么看都是一副能挂油壶的模样。
阁楼的窗户开了半扇,一个身穿绛紫色窄袖圆领袍子的男人正端坐在桌前,两根修长手指的指节处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另一只手置于膝上,摊开的掌心里放着两三颗白色的棋子,时不时地颠一下把玩。
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之态。
听到声响,他才转过头去,那目光似乎落在来人的身上一瞬而过,接着便又专心思索起眼前的棋局。
那小童说完之后并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依旧维持着恭身行礼的姿势没有动。
此时的小道童和不久之前一脸高傲阻拦为难沈慕芸进来寻人的时候截然不同。对着眼前人的时候,那是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恭敬,连一丝眼神都不敢乱飘。
楚衡端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双腿盘起,目光定定地落在眼前的残局上良久,话却是对着立在窗外的那小道童说的。
“是谁?可曾说了什么事?”
“是四房的表小姐,只说了她是来寻你的,并未告知是什么事。”
熟料楚衡听了却蓦然一声轻笑:“你不是都拦下她了吗?怎么还不知道她来是什么事?”
原本躬身行礼的那小道童,闻言身子微怔,下意识地就抬起了头,却在接触到男人似笑非笑的神色时猛地一个激灵,顿时把头垂得更低,再不敢去看。
“寒月知错,请四爷责罚。”
楚衡却并没有再应他的话,反而起身下塌,又在转身的瞬间把手里的棋子往塌上桌案的棋盒里一抛。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那棋子却再精准不过地落在了两个不同的棋盘里。
下一秒,轻压竹的门打开,楚衡一步跨出了阁楼的门。
“罢了,她既然都已经寻到这儿来了,我又难得有空,就去见一见她吧。”
这话中的意思,赫然是已是清楚地知道来人是谁。
落后半步跟在他身后的寒月闻言身子微顿,然后把头垂得更低了。一直把人引到沈慕芸的面前,都再没有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