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在了火炉上,“呲”的一声很快消失。贺之许久未抬头,只是握着拨火棍的手青筋暴起。
蓁蓁全看在了眼里,继续道:“这些时日,你做了许多以前不会做的事情,我信你是权宜之计,只是我拿你当亲人,不希望有朝一日你连我也算计了进去,我死不足惜,但那样的你就不是你了。”
“我没有。”贺之猛地看向蓁蓁,“我没有,真的没有。”
蓁蓁打开门,迎着呼啸而来的风回:“我信你。只是我这话说的不止是现在,还有以后,这个‘我’也不止我自己一人,还有你身边许许多多的战友、兄弟和亲人。”她依旧看着外面,似乎不想去看贺之的表情,本想咽下去的话还是吐了出去,“你得对得起那些为你铺路的英魂,比如,乌山上还有府中的兄弟们。”
贺之迅拭去脸上的泪,移步到蓁蓁身后:“瞒着你,是不想你知道太多事后遇到危险。这里,并非软禁,只是我有大事要做,需得将你护起来我才能安心去。至于乌山之事,我的确利用了兄弟们,可我尽最大努力去保全他们抚恤家属。”
蓁蓁相信贺之,只是她总是爱操心,总忍不住要对他啰嗦几句,无论是不是他的义妹。她转身去看他落寞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叹了口气:“这里有多少府兵?”
“四千余。你看到的皇子府只是极小的一部分。”贺之手指向湖对面,绕一圈又指到别处,“目光所及之处均是皇子府,看不到的地方还是皇子府。我知你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看四周的环境和地形,选择这里确实是此处没有十天半月根本摸不清。但是,还是那句话,不是软禁你,只是想保护你。”
蓁蓁仰头看向贺之:“还说不是软禁。这个地方靠皇子府的中央地带,倘若我想出去应当是极难的吧?”
“但是,你如此聪明都摸不清,外人更无法摸清,故,此处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为何非要将我护起来?到底是你要做的事对我不利还是有人要害我?”
贺之看着蓁蓁清亮的眸子,不得不回答:“都有。”
“我无足轻重,不碍你事就好,其余的不必多想。”听贺之讲这样的话,再看他满眼焦急的样子,蓁蓁有些无话可说了。既来之则安之,仔细想来,她的确未有什么这段时日必须要做的事,既然如此,那便会一会那位可怜的皇子,总会有收获的吧,蓁蓁想。
贺之陪蓁蓁用完午膳准备离开,刚出门,一直候在门外的成骅与她道别,被她喊住。成骅看一眼贺之的眼色躬身进门,蓁蓁后退了几步,在离贺之稍远的地方与成骅耳语起来。贺之想听,可偏又听不到,盯着外面的日头心想左右不过那些事,蓁蓁必是操心他的安危,想到此处,嘴角不觉弯了起来,便由他们去。
说完,蓁蓁将一个小小的瓷瓶和一个药方递给了成骅。成骅接过,又向她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贺之盯着成骅将瓷瓶和一张纸塞进了衣袖中,心里又犯起了嘀咕,便在出府后问:“什么药?”
成骅立刻回道:“是大小姐给戚巽公子的,说近些日子多有不便,香囊的药该换了。”
贺之猛地刹住脚步,眉头一走:“戚巽?”
成骅见状赶忙从袖中掏出瓷瓶来:“这是将军的,大小姐叮嘱了,要你每日服上一粒,服完,毒便清得差不多了。”
贺之未曾回应,片刻之后才从牙缝吐出几个字来:“我倒把戚巽给忘了!”
成骅余光看向贺之,心想,大小姐果然是他们之间最敏锐的那个,所有人都认为无论将军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为了家国为了复仇,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是有情可原的,只有她,能在紧要关头劝他几句拉他一把。成骅后怕,怕那个变了的贺之将军再也不是他,再也回不去。
贺之的确对蓁蓁撒了谎,若非他所利用之人均心甘情愿,他其实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