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技术。我们已经知道三类未来机器的内在都是与我们原来的技术路线大相径庭的道路。这未知的道路我们只不过刚刚开始探索。而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亲自体验过不同的世界。”
“不同的世界……”
委员长的视线向下转移了。
“一个不同的大千世界。”
医生的内心更加痴迷,但他的话语却更加冷静。他端着机械操控盘,整个基地的电力运作便随之而停。主要动力和备用动力一截截地关闭,原本室内还有一点亮光,如今只剩灰暗。
“体验是一件玄奥的事情,有些事情非有一点体验是不可以的。我们就看三百年前那些留洋海外的人,或者二百年前走向文明社会的第三世界的人。假使一个落后世界的人来到一个先进世界去,不需要了解这个先进世界,他本身的感受,他本身的思维、他本身的变化也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宝藏,对于我们科研人员来说,是值得狂喜的事情——更别说,他身上还有一个未解的神秘,甚至说是能力或者神力也无妨。”
“确实,意识联动不定型以及意识联动机器……”
委员长喃喃道。
“是的,神力!”
那时的医生无疑是想起了秋阴曾经的那句疑问。他转过头去,不无渴盼地凝视着冉冉上升的飞船:
“这足算是非同凡响。如果换算到神话传说里,说是天生异象也不为过吧?代人的意识形态已经与过去算得上不同,可这点不同在历书所造就的未知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因此,我坚信……他会成为某种关键。”
“可他的性格和志向不足以支撑他走得更高吧。他像是个安分的人。”
委员长的视线接着移动。灰暗空间内的灰尘实在太多,让他联通摄像头的“综合视觉”也不能完全掌握现在的情况。
只是凭着直觉,他敏锐地现有几个箱子好像越过了自身的原位。
“先生,你这就想岔了吧。世界有许多不同的路,不需要更高,只需要更远。不是一定要成为英雄或者伟人才能创造价值,只是一刹那间的灵感或者也能成为人类的宝藏。哪怕就是死了——”
医生咧开嘴笑了起来:
“也要死得其所,得死在我们土星圈的目光前。要把他控制在手里,我们土星的前委员长。”
“也对吧……”
委员长漫不经心地回答,就在这时,他终于找到了让他感到异常的地方。
“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
医生循着委员长的目光看去,两个人共享视觉都见到了两个封装严密的箱子自主越过了物流机器的板车,轻巧地滚落到了地面上。
那时候,第三前线已经千疮百孔。船港的穹顶的裂口变得更大。外界狂暴的沙尘遮掩了天上姹紫嫣红的明亮,内部的空间已被阴影占据,只剩下最后十来个维生舱的绿灯火还摇曳在静止的风中。
活着的机器轻轻地破开了封装的困索,“手”、“脚”还有“翅膀”载着“身体”、“眼睛”、“触觉”以及其他所有被拆解开来的模块再次嗅到了与一千年后的木卫一相似的浑浊的空气。在一千年后,它们诞生之初从未想过自己会识别到一个一千年前的时间数字。
“等会儿……”医生从迷梦中惊醒了,“这是机器,是他的机器,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呀,那我没把这东西放在这一列队中……”
医生猛地转过头去,只见到李明都的影子正伫立在即将飞出船港的飞船的表面,犹如站在深渊的边缘。
“你骗了人像识别,你没有进去船内,而是在气压室里忍受加度吗?然后推开了应急门?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是很危险的——”
医生的声音已经传不到李明都的身边,医生只能见到他专注地凝视着奔跑的机器的方向。在飞船加到更高境界的瞬间,猛地吸气,接着纵身一跃,向着地面勇敢落去,任由狂风将其卷起。在化为齑粉之前,他在体外的“翅膀”与“手脚”向着天空冲起,为他带来了克服重力的飞翔,犹如暴风雨中的海燕,朝着停留在港内的一艘孤立的船只滑去。
直到这时,医生才理解到李明都所要做的事情。他大口大口地吸气,靠着电磁波疯狂地震荡船只的通讯,想要与其沟通。
然而李明都好像既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也不再有所犹豫,始终只是一个人单独的和他漂浮在体外抱起他的“手”、“脚”、“翅膀”一起落座船只的中央,与“眼睛”、“耳朵”等其余的模块汇合到一起。
船只的表面刻着船的名字——行者。
被叫做行者的船只出一阵汽笛般的鸣响,在启动中走向了射的轨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声音传不进去!”
“没用的。”委员长冷静地说道,“未来机器在刚才分开式地行动了……你没看到有几个器件悬浮起来,进入了这艘飞船吗?恐怕飞船的系统也已经被他控制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联系,而是将其切断,防止逆向破解与入侵。先前,你说他是主动来到第三前线的,那或许就是为了今天了,真一个……有意思的人。”
“但是,但是他要去哪里?他要去干什么!”
医生不可理解地大叫道:
“我的一整个新颖丰富的未知世界呀——”
风声变得更响,大气的湍流无情地鞭笞着这片存在了五十亿年的古老的土地。万物明明无限丰富多姿,却显得一片荒芜,世界犹如无人的沙漠。
老组长和成政书呆在前一艘船的窗口,静静地凝视着身后行者号加的越过。
“他果然是有思念的人,也是有想去的地方的,不像他说得什么都不想去嘛,不过他能去到吗?”
“不知道,但我想,”老组长说,“只要试试就能知道了吧。”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呀。”
成政书露着洁白的牙齿,微笑了。
已辞明月,更别人间。行者落路,乘风向前,在繁密而陌生的群星之间向着自己记忆里的方向航去,上至于九野三十三天外,而立在一片斑斓云间。数十颗庞大的星球从他的侧畔飞过,犹如鸟儿翅底重峦叠嶂的群山。而地球,这世界中他唯一熟悉的星星,已被抛到他的身后,为他洒下了一片深蓝的波光。铅色的大地充满了上升的梦想,高耸的白云好像神话里西王母所居住的不可攀登的仙境。
行者从大气的边缘掠过,看到闪亮的镇星从地球的身后冉冉升起,正在群玉山头向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