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济宣今日本想着早起后再处理一些公务后才去赴约,这样既满足了自己的私心,也能先帮母亲分担一些积攒的公务。
可惜冉夫人并不让他插手,只是赶他先同人家见面了再说。她明白定南侯府内如今的混乱情况在上京城中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左济宣也只是刚回来的第一天,故而这些积攒的公务也不急于一时。
左济宣的确没有什么好好处理公务的心思。他昨日同宁素商分别地比较匆忙,二人先前也因为要各自调查而分开了一段时间,才见面了不到几日就又要分别,心中自然还存了许多话想要同对方讲。
他昨日在王殿中同宁素商告别时曾言道待他安置好了一切后再同她写信,本想着最早也是这两日的事情,却并未想到母亲已经事先替自己同代行府那边递了话。
待宁素商抵达冉夫人替她约定好的酒楼包厢中时,她发现左济宣已经在此等候着自己了。
她碧蓝色的双眸在寻到对方的那一瞬间便肉眼可见地亮了许多。宁素商因欣喜地下意识睁大了双眼,她隔着走廊同包厢中的对方挥手示意着自己已经到了,接着小跑了几步哈着白气来到了对方身边。
左济宣顺手将包厢的房门扣好,先替她整理着因方才的跑动而翻折起来的冬袍领子。
宁素商平复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还是出言询问着对方的情况:“世子那边如何了?”
她将本想询问定南侯身体情况的那个问题咽了回去,怕自己此番触及到对方的忧虑之情。还好左济宣的回答并不算糟:“父亲的旧疾已经控制住了,但处理公务之事还要从长计议。此番我要接任父亲的爵位,也是因我母亲确是在府中独木难支的原因。”
宁素商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适时地点点头。她待对方都说完后补充着自己的想法:“我不通医理,代行府中也没有妙手回春的医师,可惜也帮不到你什么。但受爵仪式这一部分不用你担心,我来处理一切就好。”
左济宣听闻她的话,心情也轻快了些许,他的面上也无意识地生发出微笑之色:“代行大人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定南侯府中的确因父亲的旧疾积攒了许多公务与旁人的来信,处理它们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
宁素商不禁也随着他的话想起了自己父亲宁如珉猝然离世时代行府的光景。一位正掌权的贵族突然逝世,他的接任者还没有在贵族与民众中积攒起能够继承这些权力的名望与经验,自然会招致许多人的怀疑与关心。
那时的宁素商觉得自己就像是置办在铺子中供旁人观察评估的商品,她需要立即树立起一个可靠的成熟形象,也需要及时处理所有不怀好意的来信,以此换取府中危机的尽快消散,所以那段时日宁素商甚至忙到已经没有时间为逝者悲伤,哪怕那人是她无比亲近的父亲。
如今的她冲着左济宣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也在心中庆幸着定南侯身体并未恶化到直接撒手人寰的地步,加之以医师的调理,想必日后还是能出席一些社交场合的,这已经对左济宣的接任扫清了许多障碍,自己身上的悲剧并不会在爱人的身上再次重演。
左济宣这才意识到两人已经站着聊了许久,便自然地牵过宁素商的手邀她坐下。
宁素商同他讲着自己这边的现状与安排:“代行府这边世子倒是不用担心。哥哥他会在斯尼尔克暂待一段时日,母亲也经手了我失踪这段时日的公务,现下我重登代行之位可谓是没什么阻碍。”
左济宣询问道:“月兄与李夫人我自然宽心许多,就是不知你那位妹妹,她在卸任代行后该如何自处?”
左济宣先前通过宁素商的信笺大致了解了她在坝勒洽县所调查到的所谓真相,自然也知晓了宁素尘以“原雪”这个名字生活在世间的这几年的大致轨迹,明了她并不会因宁家旁系的出身而与宁素商为敌。
宁素商听完对方的问题后却并没有立马给他答复。宁素尘该如何自处,或许就如她自己所说一般,进殿侍奉王上博得后位便是她最终的归宿,但此事是君桦同自己单独说到的,宁素尘此时也并未咬死自己的选择,宁素商不知是否应同左济宣谈到此事。
左济宣的目光在宁素商的脸上就未曾离开过,自然也瞧见了她此时面上表情的变化。他猜想或许是有什么不能同他细讲与肯定的大致安排,也松了口气道:“如若不能说便不用同我说了。毕竟我从始至终关心的只有你的处境,你妹妹那边只要并未亏待她,她要如何都不足为奇。”
宁素商听他一本正经地讲着这种极其偏袒的话,不由得也笑了笑。她反握对方的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对方有些粗糙的手背:“世子或许有些太宠我了吧。”
左济宣不知该如何接话,也不会否认她方才道出的事实,便有些羞怯地挠了挠头,但却并未抽出自己被对方握着的手,像是在贪恋着这一刻他们之间许久未曾有过的温存。
二人就接着这个姿势远眺着窗外渐渐回了春意的景色,放松着抵达上京城后便一直紧绷着未曾停转的思绪。
静静坐了许久,宁素商才像是刚刚回神一般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幽幽地说道:“……今日过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忙了。”
左济宣轻轻笑了一声,回握着对方的手淡淡道:“处理完这段时间的事务后,应能换得几月的闲暇时光,左右今年夏季的巡边工作王上已经做主交给归和侯府那边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