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乖了。”师父平静地点点头,继续吃着斋菜。
“不是,师父,这不是重点吧?”六师兄在旁边哀嚎,但无人理会。
阿暮翻过身,轻轻搂住王九坚实的后背,她始终没有赔那个九连环。那时年少,以为一切难题都有办法破解,然而命运一次一次给她增加难度,她实在解不开三十多年前的题。
王九均匀的呼吸被打断,但没有回过身来。阿暮懒得揭穿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已经早上九点了。虽然今天是周六不需要去医馆上班,但她还有别的事情,可不能再贪睡了。
“别闹啦,我要起床了。”阿暮刚坐起身准备下床,腰间就出现一双臂膀,她的语气无奈又宠溺。
“怎么抱了不到一分钟就跑啊,”王九脑袋蹭在她后腰,有点毛躁的头发隔着丝缎的睡裙轻轻摩擦在她腰间,有一点痒,“你看我昨天多乖,你都跑到男士桑拿房了我都没生气,晚上还守着你好好休息,今天不打算跟我好好约会一天以示奖励?”
“我今天约了秋哥,要去他家吃饭,要不你跟我一起?”阿暮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到王九从背后坐了起来,只是手还围在她腰上。
“啊?什么时候约的秋哥啊?我怎么不知道?”
“前两天打电话约的啊。”阿暮有些想笑,怎么连秋哥的醋都吃。
感觉到背后的沉默,阿暮心下料到他又起了什么坏心思,赶紧提醒道:“我已经拿你的钱交了一年的电话费了,你别想着偷偷弄欠费噢。”
“诶,这都被你猜到了?”
前几天回家,王九送了阿暮一大堆首饰,其中还有几件说是偶遇秋哥,对方硬要抢着买单的。阿暮觉得很感动,然后把王九的钱全部没收了。
哪有这么乱花的?一点规划都没有。
王九没有回答到底要不要去秋哥家,只是伸出一只手摩挲着阿暮的右手无名指,声音有着几分试探:“说起来,我前两天看见一枚很好看的戒指……”
“打住,我可不要,戒指一枚就够了。”阿暮心道赚钱多不容易啊,怎么总想着往外花呢。她自从发现四仔死活不给自己涨工资以后,对于金钱这块可以说是更加重视了。
“诶?但是,但是是钻石的哦,销售员说钻戒才有唯一的意义。”王九立刻坐直,眨了眨眼睛,与侧身的阿暮对视。
“销售员想骗你花钱可不得这么说吗?钻石不就是碳?那都是商家的骗局啦。”阿暮有些得意地说起这些。
“嗯?谁教你的?”王九立刻半眯起眼睛,眼神警惕。
“五师兄咯,他没事的时候总看报纸和杂志。之前问了一嘴我手上戒指的事,然后还夸你来着,说你没有掉入消费主义陷阱。”其实阿暮知道,他只是单纯的不懂,可是她真的不在乎。钻石长得跟颗方糖似的,哪有她手上的欧泊五彩斑斓的好看。
她讨厌世俗强制给予的价值,石头也好,人也好,她用热烈而自由的眼眸,溺死碌碌平庸。
王九最后还是决定不跟她一起去狄秋家里,他知道阿暮有事情要跟狄秋谈,所以并不打扰,还找了个借口说回果栏加班。
阿暮到达的时候,狄秋尚在苦修室,她无可奈何,只好先给三座牌位上了上香,这是她每次来这个家必做的事情。
牌位上那个年轻女子的照片温柔似水,跟狄秋很般配,两个孩子笑得一脸天真,却愈发让人心疼。阿暮没见过他们,却又觉得认识了他们好久。生死两头,他们守候着一样的珍宝。
“最近回城寨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吗?”狄秋悠然地走了出来,在长椅上入座。若是阿暮不知道苦修室的存在,定会觉得眼前这个儒雅的男人不过刚刚结束一场妙笔底龙蛇,甚至身上还沾染着墨香。
“嗯,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就是那些病人话更多了,总爱抓着我问这问那。”阿暮有些心不在焉,边回答着边给狄秋倒上一杯茶。
“城寨里环境到底不好,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在外面开间医馆……嗯?做什么?”狄秋右手执茶杯,刚抿下一口,见阿暮双手托住自己的左臂,表情肃穆,脸上的笑容漫上一丝讶异。
“伤口不处理的话可能会发炎。”阿暮眉宇紧锁,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担忧与哀愁。
“都是些小创口罢了,我同你说过的。”狄秋眼神闪躲,假装自然地抽回了手臂,又往阿暮手上放了一盏茶,“这茶很不错,你尝尝,喜欢的话也带一点回去。”
“秋哥,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阿暮把茶放下,没有顺着狄秋的话题聊下去,她的目光闪烁着犹豫和不安,嘴唇微启,在询问和退缩之间徘徊。
“嗯?”狄秋看出来今天阿暮不太对劲,但还是回之以一个温柔的笑容,示意她放心大胆地往下说。
“我知道这不可能,但我只是想做一个假设。”她沉吟片刻后,终于还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如果我是阿占的女儿,你会杀我报仇吗?”
空气中的温度在下降,好似冰冷的海水淹没了周遭的时间,余她孑然一身,等一个破碎的天亮。
“阿暮,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拿来开玩笑。”狄秋嘴角紧抿,方才的微笑被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所取代。阿暮曾经想象过,像秋哥这样的男人真正动怒之时会是什么样子,原来不是狂风骤雨,而是秋日里突至的寒霜。
“我没有开玩笑,我只是想知道,如果……”阿暮鼓起勇气说下去的话被突然打断。
“没有什么如果!”狄秋簌地站起,往日温和的眼眸此刻变得深邃又锐利,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音量虽未提高,却字字千钧,藏着无法忽视的愤怒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