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斜睨他一眼,齐同晏似乎感受到了对方对他的嗤之以鼻,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听那女子说:“不明来历的陌生人,入不了王上的眼。”
“……”不是,等等,我开玩笑呢,别当真啊?!齐同晏一噎,不禁觉得有些无言:“放心吧,我对异国他乡的人没兴趣。”
年轻女子似乎轻哼了一声,齐同晏听不真切。但那些都无关紧要,他摸着下巴想了几秒,说:“反正我现在无聊得紧,问几个问题不过分吧。西……东南战况怎么样了?”对昭国是西北,换到大宛就该说东南了。
“那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事。”
……无聊!齐同晏算是明白了,这些大宛人是老实,就是有点太老实了。
重要的东西问不出来,要紧的地方过不去,关键的人物还得看运气什么时候会遇上,齐同晏的耐心渐渐见底。
“你起来了?”
“王上。”“王上。”
齐同晏正烦着,突然从头顶处笼罩下一片阴影,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塔呼托锐利的双眼,不禁笑道:“来得正好,我有话问你。”
“好。先吃东西,不知道哪些合你的胃口,我让人都做了些。”
齐同晏探身,这才看到塔呼托的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队伍。那些人排成一个纵队,每人手上都端着些东西,有的齐同晏知道是什么但没尝过,有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指了指那一串,问:“这么多,不会还包含了你的份吧?你要跟我一起?”
“你不希望的话,我就不进去。”塔呼托的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的,齐同晏却觉得诡异。塔呼托对他的态度很奇怪,把重伤的他救起甚至找来大夫为他治疗、让他养伤,却禁止他踏出房门一步;明摆着是软禁他,却又在细枝末节处体现出对他的关照。
“一起进来吧,刚好我也有事要问你。”齐同晏懒得绕圈子了,既然正主在这,他决定干脆直接问。
塔呼托打出一个手势,那些人便端着食物如流水般流进房间,把食物一一摆到桌子上。
等其他人都从房间里退出,齐同晏关上房门,把椅子重新搬回到桌旁,嘴上还不忘评价:“挺丰富啊。”睡了这么多天,他估计自己吃的都是些流食,还没像样地吃过一顿饭。此刻看到这些花样百出的菜品,尽管是在被软禁的状态,也不妨碍他食指大动。
你说有没有可能下毒?完全没必要,要想对他动什么手脚,那十几天的机会还不够吗?
“多谢款待。现在我们来谈谈我的问题吧。”齐同晏没客气,解决掉肚子的问题后开门见山:“我懒得费劲去从其他人口中套消息了,既然你是大宛的君主,不如直接由你告诉我。首先,你认识我吗?”
一秒、两秒。
没有回答。
第一个问题,塔呼托回应的速度就有些奇怪。
不知是不是错觉,齐同晏感觉眼前这人似乎盯着自己看了几秒,才回答道:“认识。”
——即使相隔遥远的岁月,即使惊鸿不过数面,塔呼托也认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哦?那你说说,我是谁?”
“昭国六皇子,齐同晏。”
齐同晏的眼中防范之心渐起,“你是大宛的君主,你应该知道,大宛与昭国正在交战。知道我的身份,救下我又软禁我,你想做什么?”
面对齐同晏的怀疑,塔呼托面色不改,说:“我在崖底看到你的时候,你的伤势很重,身上还有毒素蔓延。老医师说了,虽然你的伤大体都好了,毒素也已经清除了,但是还得再调养几日才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毒素。
说起来,塔呼托不提,齐同晏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一茬。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留我下来,是要我‘再调养几日’?”齐同晏还是觉得有点离谱。
塔呼托点点头。
齐同晏与他人的相处之道,便是始终对人保持一份怀疑。他的心扉是万难对他人彻底敞开的,至今为止,也就只有裴壹和花重锦做到了而已。但此刻面对塔呼托,面对敌国君主,他却又是真的没有感受到一点敌意,这令他有些不安。
试问交战的两国,一方统治者真的会对另一方统治者的近亲毫无半点敌意吗?齐同晏不知道。
“那么调养几日过后呢?我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之后呢?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大宛境内,无人会拦你。”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又是沉默。
“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塔呼托问。
齐同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为什么?我生于昭国长于昭国,如今你问我为什么要回去?是不是有点太好笑了?”
塔呼托像是在组织语言,说出来的话也显得有些没头没脑:“可你回去,不安全。”
齐同晏斜眼看他,说:“听起来,你知道些什么?”
“有人给我传过话,说会在你带的队伍里动些手脚。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没回话,但既然有人要害你,你又何必现在回去。”
所以穿过落霞谷谷地的那一夜,遭受敌兵伏击的那一夜,那一声不知是谁喊的、近在齐同晏耳畔的“保护六皇子殿下”,是故意的。
故意点出他的身份,故意泄露他的位置,又或许,也是特意等所有人都穿过了谷地,正要歇口气时,于半夜和对面暗通消息。
所以,那支队伍里,混入了细作?
……不容乐观。
“说再多也没用,我不可能留在大宛,于情于理,我都该回去。”齐同晏的声音坚定,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