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车夫的位置,将马车驶进城门。
城门的上方,大写着“临州”二字。
——不是豫州。
边境交战处,鹰隼自上空盘旋而下,落在塔呼托的肩上。他取下鹰脚上的字条,看完后将字条收回,抬头望着远处昭国上方的天空,嘴上低念:“大宛不会休战,兵不会停,鹰隼终将盘旋在昭国上空。”
他将手中弯刀高举,做出向前冲锋的姿势,身后一呼百应。
齐同晏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床顶,感觉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
还没等他思绪清明,他的肚子就发出了一连串的响声——饿得慌。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先。”一个男音在房内响起。
齐同晏缓缓坐起,待看清房内桌前的那个人时,语带讶异:“小师叔?”
“之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一定有个‘小’字?”四十九坐在桌前,手上剥着橘子,正往自己嘴里送。
“因为感觉这样比较顺口。”虽然齐同晏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桌上摆着热乎的吃食,甚至有些还冒着热气,齐同晏下床,披上自己的衣服,来到桌前坐下,问:“小师叔,发生什么了吗?我依稀记得,我本来是被人关在大宛,然后好像有人说要来把我送回去。”
“你没记错,你也的确被人从大宛送回来了。”四十九答。
“可是我感觉,当时那个人好像还把我迷倒了。”
“不用担心,他只是单纯让你睡个好觉而已。”
齐同晏还是觉得奇怪,然而他暂时也想不明白那个人这么做的意义,干脆暂且放到一边,不再去想。“所以,我们现在在豫州?”
四十九咽下口中的食物,说:“这就是我要说的。这里不是豫州,是临州,豫州已经失守了。”
“……什么?什么叫做……豫州已经失守了?”是不是那香炉里的香气的效果太过强悍,以至于自己现在出现了幻觉,听力也有损呢?齐同晏有一瞬的怀疑。
“这是事实,大宛的一批军队已经占领了豫州,豫州现在回不去了。”四十九说这话时,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好像事不关己。
实际上他也的确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于他而言,他不过是寄生于此世的一叶浮萍,大宛还是昭国,都跟他无关。
“这是什么意思?豫州被占领,意思是大宛已经攻过来了吗?那边境驻军呢?前线的将士们呢?”齐同晏有太多的疑问了,但最重要的是,他急切地想知道,裴壹现在的处境又是怎么样的。
“你觉得,我一个刺客组织里的小人物,会知道那些吗?”四十九没看齐同晏,又在往自己嘴里送水果。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你此时此刻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难不成是看着我吗?”齐同晏问。
“说得好。反正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只是来接应你的。毕竟光靠那个脸上缠绷带的人,可没法自己把你送进来。”四十九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说:“作为你的师叔,好心给你个建议吧。现在回上京,也许还能看见大家脸上精彩的表情。”
四十九话说得不明不白,齐同晏听得云里雾里,“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师叔的建议是现在回上京,至于究竟如何抉择,选择权在你。”
好像这个才应叫回城啊
齐同晏沉默了许久。
四十九也没催他。
最终齐同晏开口,轻轻吐出一声“好”:“那就现在立马动身返回上京。”
“这么急?”四十九有些幸灾乐祸地睨了他一眼。
幸灾乐祸?
齐同晏敏锐地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他问:“小师叔,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的态度感觉很奇妙啊?”
“是吗?”四十九没否认。
齐同晏沉吟一秒,搬出了自己的母亲:“如果我母亲还在的话,应该就能知道小师叔在想什么了。”
四十九脸上嬉笑的神色一下子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无表情的冷漠?齐同晏不明白。
“我的态度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不如趁早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想一想回上京后怎么办。”
怎么办,你又不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怎么办。齐同晏暗自腹诽。
确定下回上京的目标后,两个人很快就轻装坐上了马车——本来也没什么行李。
不是不担心裴壹,只是齐同晏认为自己一个被所有人默认排除在朝堂之外的六皇子,既没人脉也没势力,更别说现在是在天高皇帝远的西北州,根本没有可靠的消息来源。何况他从一早就知道,行军打仗这种事他不仅不擅长,甚至很有可能会给人拖后腿,毕竟他不过是一个会使点绣花剑法、懂得点射猎技巧的外行人,既没真正上过战场,也没想过要把自己的命搭在那种随时有可能会毫无价值地一命呜呼的地方。
所以,与其徒劳无功地继续待在这里,不如尽快回到上京,与花重锦汇合,也许上京的人反而会知道战事的更详细情况。而且,他也很在意四十九的话中意思,他不认为四十九会在这个时候引他去看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慢,但再快也不能有多快,毕竟只是寻常的马夫与寻常的马车。齐同晏则趁着这几天的时间,向四十九打听其他的消息,譬如四十九为什么会在临州接到他。这种周遭与前路全部都是未知,手上掌握的信息又少得可怜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不爽,也太容易让人心慌了,他必须尽可能地掌握更多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