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齐同晏看着榻上已经沉沉睡去的秦昭帝,真心觉得他其实已经离去世不远了,脸色差成那样——齐同晏的脑海里突然不可控地想到了上一次,上一次、他面对脸色如此之差的人、面对那个下一秒就真真正正地彻底辞世而去的人……江砚。
他还没有忘记,那个为清河镇付出了全部精力与生命的、受到所有镇民们真心实意的尊敬的医馆大夫。
齐同晏的脸色突然也差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嗯,大闹了一通,也没抓到什么确凿的证据。”齐珺说,“太医院的人一直在尽力调试各种药草,不过没什么效果。”
“父皇变成这样,有多久了?”齐同晏问。
“快要有一个月了。”
这么久?
这么久,都一直是那种虚弱无比的状态吗?那绝对会受不了的吧?会不会反而还希望趁早死了早点解脱?齐同晏的思维总是不由自主地发散,他自己也注意到了这点。
难道这其实是动摇吗?他不禁又在乱想。
“我听重锦说,是大皇兄与四皇姐一直在照料父皇,接下来换我来吧?皇姐先回去休息吧。”齐同晏说。
“没事,反正我天天也是闲着没事干,这点事没什么。倒是你,好不容易才回来,肯定受了不少苦,你才是要加紧先回去休息。”齐琅大手一挥,一副潇洒模样。
潇洒,却又不够真心。应该说,少了以往的那分灵气。
不论是齐珺还是齐琅,似乎都在心里埋了事。
“……那,我去看看三皇兄吧。”齐同晏最后说。
怪不得进宫的时候就感受到了,皇宫的气氛很差。
这么差的氛围,只怕三皇兄的心情会更差吧?毕竟他的心情,平日本来就不怎么好。
从齐骧的住处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入暮,齐同晏还知道了另一件事:千非忌不见了。不,与其说是不见了,倒不如是“走了”。不声不响地就走了,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国师府现在也是空无一物的状态。
除此之外,上京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大的变化了。
也是,一国之主不慎中毒,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本来就已经是大事一件了。
齐同晏重新回到燕王府时,青枫和竹篁都已经被花重锦放了回来。二人一看到齐同晏,便极为殷切地上前关怀,连带着王府的管家仆人,也都对齐同晏表达了担忧之情。
等到众人的慰问结束,天早已漆黑得如墨,齐同晏笑着遣散众人,让他们不必忧心。
明天醒来要先做什么,他还没想好。但他的性子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因此也就不去纠结。
舟车劳顿,长途跋涉,齐同晏很快就陷入梦乡。梦里,却是那个大宛的君主在与他诀别。
……
“砰砰!砰!”
“少卿大人,您不能擅闯……!”
“马上把他给我叫起来,不然我直接踹进去!”
一阵吵嚷间,齐同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这种困顿的感觉,他判断时辰还早,但门外的人可不容他悠闲。他哑声开口,发出一天中第一个声音:“重锦吗……?”
“起了?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你选一个。”花重锦的声音不容置疑,甚至听起来似乎……有几分愠怒?
齐同晏一头雾水,对花重锦现在的这个态度不明所以,但还是道:“你进来吧,外面凉。”说着,他起身开始套衣服。
花重锦打开门的动作还算温柔,但他的脸上可一点也不从容。他双眉紧锁,话语间是齐同晏很少感受到的不爽与愤懑:“亏你每天还能睡到自然醒,要不是还有我,哪天你被人丢下了都不知道。”
……?花重锦的态度不寻常,齐同晏也严肃起来,一边快速整理装束,一边问:“怎么了?”
“狼烟近了,他们要南迁。”花重锦的语句简短,似乎不想多谈。
字句虽简单,却足以让人理解意思。“什么?怎么会这么快?”齐同晏不敢置信道。
“那些事你之后在想,总而言之,现在他们得出了要南迁的结论,百姓们已经都通知到了,你也快点。”
“这……好,我知道了。”于是齐同晏不再废话,匆匆忙忙打理好一切,带着家丁们一起加入了南迁的队伍。
这一迁,路上便用了好几天的时间。也是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齐同晏总算问清楚了情况。
在秦昭帝身体抱恙的时候,齐珺被他接进皇宫,代替他处理各种事务,俨然是昭示齐珺即为他的继承人。在秦昭帝的身体越发虚弱后,也是齐珺接手了他的权力,代替他批奏折下决断。等到秦昭帝卧床不起,说一句完整的话也困难时,齐珺几乎等同是接管了皇位,大小事务一切项目皆由他来处理,便是早朝,也是由他来代替。
狼烟其实本来就越来越近了,只是齐同晏刚回来的那一天没有去注意。在那之前,朝野上的百官则是一直在为是否南迁、迁去哪里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花重锦来喊他的那天早上,他们才终于吵出个南迁的结果。
那些被大宛沿途攻克的其他州县,似乎城内的人们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大宛很好地遵守了他们的礼节。难道,所以才会速度如此之快吗?所以大家看起来才好像,也没有特别担心那些被占领的州县?
新的都城,定在了绍州。比起大宛,与卑月国的距离要更近。
或许是路上的条件不够好,南迁到绍州以后没两天,秦昭帝就彻底与世长辞了。